陸宣醒來時，月光正從窗欞間滑落，鮫綃製成的簾幕垂落至地。陸宣赤足下床，玫瑰花海正發出沙沙的聲音，夜色叫它褪了色，它的紅都變成了朦朧的銀紅色。
陸宣仿佛聽到珠玉落在瓷盤、夜露滑落在草葉上的樂聲。他像循著歌聲尋找的愛麗絲那樣，穿過片片花海，走到了阿波羅處。
手指搭在魚腸弦上，拂過串串琴弦時，透明的琴弦劃出波浪般的痕跡。
陸宣聽出那是D大調卡農。汩汩泉水從人魚的掌中吐出泡泡，豎琴揚起曲線優美的脖頸，江休複隨意撥動。月光下他俊美得像在大海天空間彈奏裏拉的阿波羅，這樣柔美的樂器在他身上不顯陰柔，反而多了些神祇的高貴。
冷玉質感的手指停下，按住琴弦。陸宣有些可惜琴聲的戛然而止。
“吵醒你了？”江休複狡黠地笑，讓他看起來稚氣未脫，“我故意的。”
陸宣毫不客氣地把他擠下沙發。江休複抱住他：“該吃飯了。”
陸宣這才發現肚子空空如也。
*
陸宣對江休複的浮誇無言以對。他的作風與他簡潔不過修飾的外表截然不同，陸宣費了好大勁，才把在角落默默扛起小提琴的奏者請走。
“我以為你會喜歡，”江休複道，“你剛才好像沒聽夠。”
“我是喜歡，”陸宣穿過白色康乃馨直視他，“我隻喜歡你彈的。”
陸宣的直白讓江休複心動，他沒忍住，兩人隔著餐桌交換了一個潮濕的吻。
“這兩天有空嗎？”江休複看似不經意問道。
“嗯？有課啊。”陸宣不明所以。
“我幫你請假。”
？？？陸宣一頭霧水，“為什麼？”
江休複語氣很淡然，表情很鎮定：“我們確定關係了，對吧？”
“對。”
“那麼，”江休複交攏雙手，“情侶之間應該有足夠的獨處時間。”
“那要不，”陸宣試探說，“每天下課你來接我？”
“不夠。”江休複篤定，“我需要，起碼一周的、完完整整的、你隻屬於我的時間。意思就是，包括上課。”
陸宣臉上浮現為難的神色：“好吧。”
江休複有些驚異，他承認他一開始是獅子大開口，他根本沒想到陸宣連討價還價的爭論都無。生怕他反悔似的，江休複一錘定音：“學校那邊我來請假。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喵喵尒説
陸宣哼唧哼唧，推一個宅男去旅遊實在是種挑戰，但比之不上課它仍有些許誘惑力。況且江休複會是一個很好的驢友，除了必要的步行，陸宣甚至都不必察看當地的路牌。
算了，陸宣心道，反正劇情都崩成這個鬼樣子了，再崩一點又有什麼呢？
而此刻，江家和李家，都不甚太平。
*
春日漸遲，陸宣在飛機落地時的耳鳴聲中，被江休複半摟半抱到了酒店。
“睡吧。”江休複用覆有薄繭的手蓋住他的眼，陸宣沉沉睡去，臨睡前唯一的印象就是落地窗內江休複棱角分明的側臉。
*
翌日，兩人驅車來到了考文特花園集市。同行的有司機老林。
油亮鮮綠的橄欖、在鋼製烤架上滋滋作響的西班牙火腿、鮮嫩的花皮軟質奶酪，；一路上陸宣的嘴幾乎沒停下來過。
能打敗懶癌的隻有吃貨。
周圍聚集著小簇人，在他們頭頂露出的間隙，陸宣可以看到高速轉動的彩球在忽上忽下；有學生模樣的金發姑娘拉著提琴，琴弦在她的手指旁顫動著。空氣中是花的芬芳，真有赫本模樣的賣花女坐在青石台階上，腳邊是純白色的蝴蝶蘭。
陸宣從江休複的口袋裏拿出紙幣放到賣花女腳邊，拿走了她的花籃，轉贈給江休複。
江休複接過柳枝籃子，便看到陸宣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路旁的小提琴女生。
江休複把愛人的臉掰過來，結結實實親了一口。
陸宣湊到他耳邊，嘟囔道：“他沒有你彈得好聽。”因為說的中文，所以也沒遮蓋音量。
誰知琴聲戛然而止，那女生放下鬆木提琴，用不太純正的漢語問道：“你來？”
陸宣：……
江休複朗聲大笑，走前與金發女生交談，解了陸宣的圍。
江休複從女生的手裏接過小提琴。悠揚的音弦撫摩的聲音傳出，空氣中好似有透明水晶般的音符吹落升起。江休複的手指帶著柔軟的剛硬，伏在紅鬆製成的光潔的木板上。這是love’sgreeting。
周遭行人走動間都仿佛怕被五線譜絆倒似的，紛紛駐足。不一會兒，三三兩兩聚集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