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旁邊的樹下,三個人依次坐了下來,呂忘將玉符遞給了行持,把小連村惡鬼的事情,連帶自己在流波鎮的遭遇,全都說了一遍,隻是把伏波觀大火的事情隱去了,而徐華,被他說成是從衙門裏救出來的。
夜晚的山裏,安靜的有些過分,隻有呂忘的聲音,在樹下回蕩,等到他全部說完,行持微微低下了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而趙燦一把搶過了玉符,攥著玉符的手不停的顫抖。
“不可能,那個小道士怎麼會死,他不是說要我等他回來,把那些亡魂送走嗎?”,早已遍布淚痕的臉上,又添上了新的一道。
“所以大師,你應該明白了,我剛才,隻是想到了最不好的一個猜測”,呂忘靠著樹,有點泄氣。
“小施主...”,行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今晚這兩人,說出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震撼人心,自己身為一個三品行僧,佛心都快動搖了。
“你想錯了,不是你想的那樣”,趙燦難得沒有開口跟呂忘對嗆,“布陣的人,不姓季,也不是什麼老道,我不能告訴你他是什麼人,但是我相信那個小道士,他絕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所以說,你為什麼會這麼以為,除非,你有事瞞著我跟大師”,吐出了心中的疑惑,呂忘現在非常的清醒。
“我...”,趙燦看了看呂忘,又活生生憋住了。
“趙施主,果真如此嗎?”,行持抬起了頭,默默的看向趙燦。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趙燦終於開了口,“布陣的人我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大師,恕我不能明言,你們如果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隻會陷入無盡的麻煩,那個叫三寶的小道士...”
“我隻能說,他是好心,絕不是什麼養鬼的妖道”,趙燦揮手將玉符丟給了呂忘,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果然如同二師兄所說,讀書人就是愛搞些彎彎繞繞,藏著掖著,你就是有事在瞞著我們,呂忘接住了玉符,放回了懷裏,“那事情很明顯了,有居心不良的道士,騙了你,布下了這個陣法,三寶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也找到了這裏,這玉符或許是被他拿來,代替之前壓陣的東西,是這樣,對吧。”
“嗯,確實如此”,趙燦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呂忘不想再在三寶的問題上糾纏下去,隻要確定了他跟季老道都是好人,就可以了。
“阿彌陀佛,小僧要在此,為這些屍骨收埋”,行持低聲說道,他現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既然不能衝進羅城,大殺特殺,那便先為這些無辜者,收埋屍身吧。
“有勞大師了,天亮後我就要回城裏了,這裏的事,以後跟我無關了”,趙燦看了一眼呂忘,有些頹廢的站了起來,似乎真的不想再管了。
“嗬,你都罵了三年街了,這就撒手不管了?”,呂忘陰陽怪氣了一句,他可沒忘,趙燦今晚上逼著他跑了這麼遠。
“管不了,怎麼管,小道士,我也勸你一句,別再管下去了,觀潮衛不是你能動得了的,你看我們在這折騰了這麼久,有什麼用,明明知道誰是凶手,我們能幹些什麼呢?”,趙燦目光潰散,僵硬的拖著步子,往前走去。
“噗”,行持忽然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大師!”,呂忘趕緊上前攙扶,趙燦隻是回頭看了一眼,目光中帶著一絲不為人所覺的憐憫,“和尚,收埋完了,就走吧,這裏不是你們雍州,沒用的。”
說完,他繼續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步的走向山外,呂忘不明白行持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隻能扶著他,靜靜的站在一旁。
“小施主,不必擔心,小僧隻是心中有結難解,不用管我,你自行離開吧”,行持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安慰了呂忘一句。
“那就請大師保重,這裏的屍骨太多了,以後每天我來給大師送一次飯食”,呂忘很感謝這個剛才幫助過自己的胖和尚,雖然如同趙燦所說,現在大家都一樣,什麼也做不了。
“多謝小施主了,抓緊時間回去吧,有小僧在,不會讓這些亡者曝屍荒野”,行持努力的笑了笑,擼起了破舊僧衣的袖子,走向了屍坑。
“唉”,呂忘揮起一拳打在了樹上,怎麼會搞成這樣,本以為離開了流波鎮,以後就該走上曆代行走的道路,安心去尋找機緣就好,為何現在,自己心裏,就像是壓了一塊石頭,有些喘不過氣來。
早知道就該好好練功,好好讀書,自己要是個三品...,好像也沒用,大師不就是三品嗎,還不是跟自己一樣,真的好煩哪!呂忘抱著頭,使勁甩了幾下,呼~~,先回去吧,把徐捕快的傷治好,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師,我先走了,明天我再來”,朝行持的背影喊了一句,呂忘也轉身離開,追著趙燦而去。
“嗯,請小施主,慢行”,正在收撿屍骨的行持,緩緩說道,空無一人的山中,隻剩下了一個胖胖的僧人,在不停重複著一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