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能不能再來一碗!”
說話的是個蓬頭垢麵臉上沾著土灰的婦人,婦人說完,生怕落一頓好打,又連忙道:“半,半碗也行。”
說著,她張目朝後麵看了眼。
遠處,躺著一個半大男孩,男孩已經奄奄一息,想來應該是她的兒子。
李決頓了頓,看了眼旁邊的張繡,仿佛是在詢問。
張繡點了點頭,算是默許。
不過他並沒有讓李決放開賑粥,一是因為災荒年間,這群饑民真要放開吃,恐怕這八千斛糧食也撐不了多久。
其次,真要放開吃,這些饑民會吃死很多人,這還是粥,若是蒸米,估計能吃死一半以上饑民。
背負雙手,張繡目光微顫。
或許,這才是亂世最真實的寫照。
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生民百遺一,念之斷腸人。
張繡自顧喃了兩句,心情頗為沉重,這或許才是三國,英雄薈萃的背後,是無數連活著都是奢侈的百姓。
這些百姓,沒有人權。
人命如草芥的年代,別說鬥米恩升米仇,恐怕隻是稍微對他們好一些,他們就會記一輩子,無以為報。
鬥米不止是恩,而是命啊!
因為,活著對他們而言太難了。
更何況,他們也沒有資格和能力去記恨,因為他們隻是草芥,螻蟻般的存在,恩賜讓他活著的人,就算死,亦無懼。
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繡深得民心。
因為荊州的確是這亂世中少有得淨土,而這份淨土,又是張繡守護來的,不光如此,張繡為了他們做了太多太多,
荊州原先或許相對中原還算不錯,最起碼不至於餓死,但是在劉表執政時,他們生活亦是苦不堪言。
世家地主的盤剝,官府酷吏的盤剝,地方豪強的盤剝,他們也僅僅隻是相對而言能活著罷了,僅此而已。
可是張繡,其申明律法,廢除徭役,打壓豪強,減少貪汙,直接鏟除了世家,甚至前無古人的開辟了百姓為官製度。m.X520xs.Com
以上種種,他們焉敢想過?
如今,荊州百姓安居樂業,能穿上新衣服了,不用在饑一頓飽一頓喝白粥,他們可以吃粟米飯了。
甚至,他們逢年過節能買些豬羊肉給家人解解饞,平常也舍得給孩子衝一些雞蛋茶,烙兩張雞蛋餅補補身子。
這一切,是張繡給的。
在荊州,家家戶戶皆為張繡立生祠,百姓日日夜夜為他祈福,假如若有人敢說張繡一句不妥,其是會被指著脊骨罵的。
之前有一個懶漢逞能說了句張繡的不好,他母親拿著笤帚當著街坊鄰居麵狠狠抽了百十下,皮開肉綻,毫不憐惜,那是真的怒了。
因為張繡對荊州百姓的恩德,讓他們荊州百姓沒辦法報答,或許,唯有用他們的赤誠之心告訴張繡。
“主公,這……”趙凡看著眼前景象,喊了句,卻咬著牙,雙拳緊握不知該說什麼。
目光所及,那些難民舔著陶碗,甚至些許灑在地上的米粥,都小心翼翼捏起來連同沙土一塊放入口中,
關鍵,他們是笑的。
吃著帶沙土的米粒,他們卻笑的讓人有些心酸,或者說是心疼。
“會好的!”張繡默然說了句,然後大步上前,是那個婦人,她端著手中濃粥一點點往孩子口中喂,
可是,那孩子根本沒有動靜。
“小寶,起來了,起來喝粥了。”婦人一遍遍說著,可聲音卻越來越顫抖,眼淚止不住的從她眼角滾落。
“小寶,你別嚇娘親,快,快起來喝粥了,娘親給你弄了你最喜歡喝的濃粥,全是米粒兒,很好喝的!”
“小寶,別睡了,醒來吃粥好不好。”婦人說著說著更加悲痛,一把將孩子緊緊抱在懷中顫抖道:“小寶,娘,娘陪你呢!”
張繡臨近,趙凡心酸,上前一步:“你,你孩子已經……”
沒等他說完,張繡卻是抬手打斷,臉上露出溫和笑容緩緩低下身子,伸手撫在那孩童冰涼的臉上,
一遍遍,緩緩的將灰燼擦掉。
露出來的,是一張青澀稚嫩的臉,隻不過那張臉此刻蒼白無血,甚至有些凹陷,那是因為脂肪都被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