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好了,幾個女子相互扶持著繼續往山上走,這次上山時心情就不似之前踏青般輕鬆了。
“可知那家人後來如何了?”扶慧邊走邊問。
“聽說流放前那家的兒媳婦凡是有地方可去的都離開了,年幼的孩子母親願意帶走的帶走了,沒能帶走的他們族中願意撫養的也留下了,大人們則全部流放去了北邊。”
“想來一路流放也吃夠了苦頭吧!”
“誰說不是,我聽聞那惡婆婆半路上就熬不住死了,他家的男人個個養得年輕力壯,倒是活著到了邊境,不過……他們對那惡婆婆怨怪不已,都說是她作惡害了全家!”
衛琴嗤笑:“分明一家子都是刻薄之人,臨到頭了卻將錯歸咎於一人,實在令人不恥!”
“衛姐姐說的對,說不定那婆婆就是被他們苛待了,才會半路上亡故的。”餘三娘讚同道。
“這個……就不得而知了。”池茂歎息,“再怎麼樣,那可憐的牛大丫母子也活不過來了啊!”
她們如今擔任的職務,就是要扶助天下的受苦受難的婦女和孩童,聽到這樣的悲劇,心情自然好不起來。
“到了,大家隨我去祭拜吧!”李秀引著眾人朝山上孤零零的一座小廟走去。
這廟不過建了三間房,正中那間供奉著一尊木質雕塑,是一個麵帶笑容的年輕女子,腳邊還站著一個模樣可愛的孩童,一大一小兩人都是普普通通的麵貌,可不論誰第一眼看去,注意到的隻有他們燦爛到毫無陰霾的笑容。
此時廟裏已有人進出,進去的人躬身在拜,出來的人則走到門邊的老婆婆跟前,往她身邊的一個膝蓋高的鼎中投入了一文錢。
李秀解釋道:“那老婆婆也是個孤寡老人,當年母子廟建成後,她聽聞了牛大丫的事,自願到這裏做守廟人,沒兩年又撿到一個女娃娃,本來給送到撫孤堂了,隻是撫孤堂了解了她的情況,又請示朝廷官員,詢問她的意思後,按律辦了收養手續,將這個女娃娃交給她撫養,所以,這幾年母子廟就是她們祖孫倆在打理。”
“那個鼎還是陛下賜的,名叫‘一文鼎’,意思是來這廟裏的人給香火錢時,每人隻能給一文,多的不準收。”池茂跟著解釋起那鼎的來曆。
眾女紛紛看向那個鼎,果然發現鼎身有篆字的銘文寫著“一文鼎”三個字。
李秀帶著眾人走到東麵那間房前,這裏擺著一個小攤,擺著香燭等物,守攤的是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模樣長得尋常,皮膚還曬得有些黑,但身板瞧著挺結實。
“各位夫人是要買香燭嗎?這邊的三文兩把,這邊的五文兩把,買哪邊都一樣的!”小丫頭脆生生地道。
大家左右看看,確實都一樣,是市麵上最便宜的那種香燭,區別僅在於粗細不同,所以價格錯了兩文。
衛琴付錢買了一些,小丫頭還提醒她們夠用就好,不必買太多。
“丫頭,你這可不像做生意的樣子啊!”周氏看著她這樣賣東西,忍不住開口道。
小丫頭屈膝行了一禮:“婆婆說過,供奉上香心誠便好,香燭隻是外物,夠用就行了。”
一眾人麵露讚許,依言買了足夠她們這些人用的,便朝正房走去。
“這就是那個女孩?”扶慧小聲詢問。㊣ωWW.メ伍2⓪メS.С○м҈
池茂點點頭:“是呢,正是上蒙學的年紀,聽說成績還挺不錯的。”
一行人跟著三三兩兩進廟的人輪番進去燃香拜一拜,因裏麵地方有限,大家都是這樣有序進出的。
待她們都拜完,每個人出門時均往那鼎裏扔一文錢,近距離一看,就發現這鼎被祖孫倆打理得很幹淨,甚至煥發出瑩潤的光澤,足見是被日日擦拭摩挲的。
至於那守廟的婆婆,其實才四十多歲的年紀,隻是平民百姓瞧著顯老些,大抵前半生經曆了諸多坎坷,她的麵貌瞧著顯苦,不過眼神卻充滿了溫和平靜,想來在此守廟的這些年,她的心靈確實獲得了慰藉和安寧。
“這婆婆就沒有子女?”衛琴走遠了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得問道。
“聽說有過子女,隻是那些年戰亂頻頻,陸續都沒了。”李秀答了她的話。
“作為一個娘親,屬實可憐極了!”再沒有什麼比喪子喪女更痛苦的了。
出了母子廟,李秀停下來一一看向眾人,神情悲憫而鄭重:“今日是我等上任的第一天,之所以帶大家來這裏,是希望每個人都能記住,陛下授官於我們所托付的責任,與我們往後將要付出的努力,就是為了避免母子廟供奉的這對可憐母子的悲劇重演,讓天下許許多多與我們一樣的女子真正自強自立起來!”
“願盡己身力,不負此身責,扶天下女子自立,助天下孩童自強!”眾女舉手如宣誓般道。
她們站在母子廟外,對著蒼天大地,擲地有聲地說出了心中的期盼和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