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澤是大內總管,事多繁雜,他幹兒子元祿經常在旁邊幫襯,宋珂去崇德殿送糕餅的時候見過幾次,名字跟她這的小內官福祿就差一個字,因此記得。
“昨兒夜裏,說是高總管還記得娘子喝藥怕苦,就托了元祿跑一趟,特送來了一盤蜜果子。”綠萼解釋著,又歎道:“高總管真是八麵玲瓏,連娘子的喜好都記得一清二楚,怪不得能久居高位,在陛下近前伺候著。”
宋珂推開又喂過來的一勺粥,“他一個人來的?”
綠萼放下粥碗,點點頭,“是啊。”
“是麼?”
宋珂模糊記得昨夜好想聽見虞洮的聲音。
綠萼是十分確信的口氣,“真的!就元祿一個人,我親眼瞧見的娘子還不信?再說了,大半夜的,高總管年紀不小了也熬不住啊,跑個腿兒的事叫元祿送來,難道娘子就不領高總管的情了麼?”
“自然領情,也不是因為這個.......”
或許真是她燒迷糊記錯了吧。
宋珂歎了口氣,喝完粥她感覺精神好些了,微微笑了笑道:“好了,快把藥端來吧!”
宣政殿上
春節休沐日剛過,上朝第一日,工部尚書就在朝堂上將昨日陛下與群臣共商定的治水之策整理完畢,做出通報:
“水利根本乃淤塞疏導,《禮記》有雲,季春製約,雨不反泛濫之際,命司空修堤防,開通道路;興修水利利於抗災、利於興農、利於萬代。蒙陛下天恩特批修河款項,新建庫區,種木固堤,現頒布方略如下,.......
“......因地製宜,推行全朝,各地上報修河預案,即時興工。”
工部侍郎在殿上洋洋灑灑通讀著。
虞洮卻不自覺出神,他想起兩個時辰前——
他承認自己確實口是心非,一整夜虞洮都閉著眼翻來覆去左右睡不著,子時過了才帶著元祿到了長壽宮,那會兒已經是淩晨時分,夜深人靜,偏殿裏的燈火卻還點著。
在長壽宮門口徘徊了半晌,他實在擔憂她的傷勢,便獨自候在門外,命元祿悄悄進去瞧一眼。
元祿身手敏捷,躥進夜色裏都看不見生硬,他摸出來的時候急咧咧得向虞洮稟告:
“陛下,宋三娘子似是還發起了溫燒。”
“她身邊人還在伺候著?”
“奴才扒著窗沿瞧了一瞧,宋娘子的貼身侍女趴在床沿上累得睡著了,睡得很沉,奴才就湊到近前仔細看了看,宋娘子燒得都說胡話了,說什麼‘怕苦,不喝藥,不喝藥’。”
元祿說著眯起眼兒,心裏強忍著笑。
幹爹同他說過,往後但凡宮裏有與宋小娘子相關的事都得小心謹慎,辦得妥當周全些。因為,皇宮裏真正的主子隻有皇上一人,而皇上心上有的人才能被稱為主子。比如太後,比如這位宋小娘子。
隻看一眼......
真的就隻去看她最後一眼。
——這是虞洮給自己下的最後通牒。
當進到殿中時,她身上熟悉的零陵香的味道從爐中飄出來,虞洮腳步放輕來到床前,他想起來阿珂之前曾隨口同他說過:
“綠萼這丫頭,心中裝不下事兒,所以每次睡著了就跟死豬一樣沉,天雷打下來都叫不醒。”
那時,她笑得眼睛彎彎像月亮,說起綠萼的趣事心情十分愉悅,而如今卻因為他,失去了所有活力,隻得沉沉躺在床上。
元祿輕手輕腳把綠萼移到外麵胡床上躺著,隻留下虞洮在屋內。
“阿珂,醒醒,朕來了。”
他湊到她耳畔輕聲喚她。
宋珂迷蒙這雙眼,嘴裏嘟嘟囔囔道:“你?你怎麼來了?”說著,還抬起手來捏虞洮的臉,“哦,我知道了,這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