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正是上一世,若不是那日她提前知曉了神龍現世,落水患疾的命運,她如今便早已躺在冰冷的地下。
宋珂走到裏間,從枕下拿出《無名冊》。
除夕前,她與姑母謀劃了一場一石二鳥的大計劃——為皇帝擋劍。
《無名冊》中命運已定,她雖是救駕而亡,卻是死在今年夏天,宋珂自然知道她並不會在冬天就送掉小命。
然而,這一計,既讓南嶺宋珂徹底攪亂了皇帝心中的一池春水,又將右相一派的勢力與雲州□□牽連,將他們也成功拖下水,如此自然也為畢氏封後之路設下了路障。
隻是不知道《無名冊》中命運是否會有所改變——
所求不多,隻求姑母長命百歲,宋氏一族安康順遂。而她自己能苟活一日便是一日,就已經十分心滿意足了。
她屏息凝神,手攥胸前的蓮花墜,吐出一口濁氣。
自從擋劍清醒後,一直掛在胸前的那枚紫檀木墜被她血液所融,竟變成了一朵木刻蓮花,再加上醒來之後隱約見到的那抹黃袍道人的身影。
或許,真有神仙在默默助她逆天改命!
每次翻開《無名冊》,那種疼痛和不適都會較上一次更加厲害。宋珂素手微顫,一手攥緊蓮花墜,一手將被衾塞入口中,緊要牙關翻開書冊折角的一頁。
正應了聞瞿所言:“道法不輕傳,天機不能露。”她如今,既想要傳得道法,曉得天機,自然要受得常人所不能受的艱難痛楚。
書冊翻開的刹那間,耳鳴聲響起,腦中如萬蟻開始咬噬,芙蓉麵上立時冒出津津冷汗,在臉上彙成小溪,從額間流淌滑落。
她眯著一雙妙目,口中緊咬棉被,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上書:
“昌隆五年元宵佳節,淮南侯進京麵聖,帝設宴款待,宋氏獻舞,秦氏擊鼓相和。”
阿耶將要進京?
還有,秦氏,她的那位未婚郎君?
阿耶行事向來穩妥,想必在定出這場莫須有的婚約之後,就將這位莫須有的未婚夫婿也安排妥帖了。
“咳咳——”
宋珂重重咳了兩聲,喉頭翻上濃重的腥甜,鼻腔似有液體緩緩流出,她伸手一摸,遍手的血紅。胸前的傷處也泛起劇烈痛意,她疼得曲起身子。
仍不願合書,接著朝下讀去:
“同年夏,帝集權中央,欲三分南嶺,淮南侯起兵謀亂,帝親征收複。宋氏一族獲俘,其宋氏長女服毒獄中,享年十七歲。”
服毒獄中......
死因竟變了!
原本,她本應該在阿耶造反之前就救駕而亡,現下成了謀反後服毒獄中了。嗬,不知不覺她竟又多苟活了幾日。
姑母呢?
宋氏一族淪為罪臣,姑母又將如何?
宋珂緊攥著蓮花墜,疼痛難忍,木蓮花花瓣的棱角在她手心勒出一道道生白的印子,她深知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便倉皇往後一頁翻去。
“南嶺三分郡縣,帝下派屬官治轄。”
“後幾日,恵賢皇太後神傷病重薨,諡號‘太穆皇太後’,入皇陵。”
宋珂遍體的痛楚,一時如冰雪寒霜的風刃割過,一時如烈火澆油的大火燃燒,頭疼欲裂感到一切都在旋轉,眼前暈眩模糊已經看不清事物了,然她心中如火般炙熱。
無論如何,姑母,阿珂真的可以為你修改這天命!
蚍蜉撼樹縱然難於登天,但若使盡全力,也可脫下一層樹皮。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是天光大亮。
宋珂一睜眼,綠萼就紅著眼睛,撲在她床前懺悔道:“娘子,是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給娘子一口氣補這麼多藥膳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