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攏翠宮就在秋波池的邊上。”江東王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究竟是如何殺她的麼?如今我好不容易故地重遊,你陪我再去那裏看一看,如何?”
說著,他看著她的眼睛:“你答應我,我便答應你。”
東方的天際,比方才更亮。
淩晨之際,濃雲似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稀薄處,晨曦正在醞釀。
秋波池就挨著攏秀宮,淩霄仍拿著刀架在江東王脖子上,走了二十幾步路,就到了池邊上。
風吹來,帶著寒氣和露水的味道。
自從曾氏去世,這個地方,淩霄就再也沒有來過。也是因得這件事,秋波池一度被宮人們傳說鬧鬼,周圍都成了不祥之地。連同攏翠宮在內,秋波池周圍的園子和宮室,都來都漸漸荒廢了。
天還沒有亮,池水黑黝黝的,與池邊的白雪相映,仿佛巨大的深洞。
一段石頭砌起成的棧橋延伸到池水之中,從前,這裏常年停著小舟,供人泛舟取樂。現在則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江東王緩步走過去,道:“當年,曾氏就是從這裏落入了水中。我記得她去世之後,你很是難過。可你明明看到了二皇兄,卻不曾指認。”
淩霄道:“因為我知道二皇兄不會做這樣的事。縱然我乳母得罪過他的母親,他也並非睚眥必報之人,不會下這等毒手。”
“你就是這樣,一廂情願把人往好處想。”江東王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會相信三哥哥那麼久?”淩霄反問。
“你相信我,難道不應該麼?”江東王道,“淩霄,我就算對不起任何人,也不曾對不起你。就算你曾壞了我的大事,我也不曾恨過你。”
“三哥哥的大事不是我壞的。”淩霄道,“三哥哥當聽說過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你也以為我是那不義之人。”江東王道,“那麼你的母後,還有你的太子哥哥,在你看來又是什麼?你早已經知道了真相,如今在你心中,他們還那般大義麼?”
淩霄沉默片刻,道:“他們有他們的錯處,三哥哥有三哥哥的。你還沒說,當年如何親手殺了我乳母。”
“我堂堂皇子,殺人還用得著親自動手麼?”江東王道,“你就不曾想過,她是自盡?”
淩霄的目光定了定。
“自盡?”
“天下人,大多都有些難以訴說之事,你乳母也是一樣。”他說,“她的丈夫靠著她在皇後麵前得寵,進了戶部,貪了上百萬銀兩。這事,一旦捅出來,莫說她丈夫,連她自己和子女都會搭進去。淩霄,若你是她,能用一死換一了百了,你怎麼選?”
淩霄望著他,麵色煞白。
“你用這個威脅她?”她咬牙道。
“我不過是跟她做了個交易。她死了之後,丈夫辭官回鄉養老,兒子得以繼續在朝中留任,前事一筆勾銷。與其讓她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我難道不是做了一件善事麼?”
“你這善事,卻是為了栽贓二哥哥!”
“這話說得不對,我這麼做,是為了你的母後和太子哥哥。”江東王言語譏諷,“先皇後確實借此事打壓了二皇兄,太子也確實替代二皇兄去了江南,不是麼?他們殺人,更用不著親自動手。”
淩霄瞪著他,眼眶卻酸酸的,有什麼淌了下來。
喉嚨裏似乎卡著什麼,心中堵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