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寢宮裏,大門緊閉。床榻上,蘇嫣玥全身是汗,臉色發白,看她全身顫抖的樣子好似很痛苦一般。

蘇嫣玥閉著眼,她隻覺全身疼痛難忍,特別是心髒不僅劇烈跳動,而且好像有萬蟲在啃噬一般,先是酥麻難耐,而後感覺一顆心被分食了。蘇嫣玥疼到牙齒打顫,氣息不穩。她雙手緊緊抓著床單,但不管多疼,她就是一聲不吭。

穆安澤坐在床榻邊,伸手撫上蘇嫣玥的臉。觸手隻覺蘇嫣玥的臉滾燙炙熱,一臉熱汗全流到了穆安澤的掌心裏。

穆安澤輕笑一聲,嘲諷道:“不愧是帝王,萬蟲蝕心的痛也能隱忍這麼久,一聲不吭。”

蘇嫣玥哽咽著,她疼的雙眼下意識落淚來,她艱難的哀求道:“安澤,求你,求你殺了我……”

穆安澤俯下身,吻了吻蘇嫣玥的唇瓣,溫柔的輕聲安撫道:“嫣玥,你不是說你很喜歡很喜歡我嗎?喜歡到願將皇位天下,甚至是自己的命都交給我嗎?嫣玥,要是你死了,還怎麼對我好啊?所以啊,乖,再忍忍……”穆安澤雙眼一沉,用最溫柔的聲音,最冰冷的語氣說了句,“過會就好了!”

穆安澤剛說完這句話,蘇嫣玥一口血噴灑到空中,她重重的喘息了幾口氣後,全身力氣盡失,癱軟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穆安澤看蘇嫣玥突然沒了反應,他拿起手給蘇嫣玥測了測鼻吸,又給她診了診脈像,發現她鼻息脈象若有若無,穆安澤心裏有些慌張,他輕聲喚道:“嫣玥,嫣玥!”

穆安澤想折磨蘇嫣玥,可蘇嫣玥每回到了要死不活的時候,穆安澤的心都會猛的揪起。

穆安澤害怕失去蘇嫣玥,但又恨著蘇嫣玥,這樣矛盾的心隻會讓穆安澤對蘇嫣玥的愛越來越變態,越來越扭曲。

國破家亡是穆安澤心裏的痛,如果他不曾對蘇嫣玥動情,也許如今的燕國早已亡國。蘇嫣玥和穆安澤也不會相愛相殺,彼此痛苦。

穆安澤喚了兩聲蘇嫣玥,見蘇嫣玥沒反應,穆安澤一下氣息不穩,他暴怒,厲聲威脅道:“蘇嫣玥,你給我撐住,給我醒過來!你要是敢死,我就催動蠱毒,讓你身邊所有人都生不如死。”

“咳咳咳……”

蘇嫣玥微微咳嗽起來,穆安澤這才穩了穩氣息,一顆心終於落定塵埃,他俯下身將蘇嫣玥抱入懷中,輕聲哄道:“嫣玥沒事了,蠱毒已經過去了,不會再疼了。”

蘇嫣玥氣息微弱,她閉著眼,輕聲說道:“安澤,你可不可以,親自,去宮外給我買一次蜜餞,我現在好疼,我想吃蜜餞了。”

穆安澤將蘇嫣玥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笑著應道:“好,我去給你買。但你得乖乖在榻上等我回來。”

蘇嫣玥微微頷首。

穆安澤從床邊拿過雪白鬥篷披在身上後,便轉身離去。

蘇嫣玥見穆安澤離去後,自己便強忍著一身疼痛從床上爬了起來,她穿好衣裳,也離去了。

半月後,慕卿和沈寧來到了燕國境內。兩人在梧桐客棧住下。

未時一刻,空中無雪無風無日光,趁著天氣還好,街上的百姓都在外擺攤叫賣,街上也算熱鬧。慕卿一人在人群中穿梭,她想打聽慕菡下落,卻沒有頭緒。於是隻能向大街上的百姓詢問一二。

經過一個小攤,攤上賣的是怡糖蜜餞,慕卿停下了腳步,走到攤前。

這還是上次穆安澤和蘇嫣玥一起買蜜餞的攤子。攤上賣蜜餞的還是那個年過半百的老婦。

老婦看著慕卿,笑的一臉慈善道:“姑娘,要買蜜餞嗎?我這的蜜餞啊可比那鋪子裏賣的還要甜呢,都是自己做的,真材實料。姑娘,要來點嗎?”

慕卿剛準備開口,身後一個聲音傳來,“老板,來一些蜜餞。”

“哎~好嘞~”

老板娘說著就拿油紙裝蜜餞,慕卿隻覺這聲音熟悉,轉過身去一看,隻見一個麵帶輕紗,身披雪白鬥篷,頭上戴著鬥篷帽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後。

男子看到慕卿的那一刻,心裏猛地一抽,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老板娘已經裝好了蜜餞,她熱情道:“公子,您要的蜜餞裝好了。”

穆安澤給了一錠銀子後,將蜜餞接了過來,由於穆安澤戴著麵紗,所以慕卿沒認出他。

慕卿轉身笑道:“老板娘,給我來一份蜜餞。”

老板娘手腳麻利的裝了一份蜜餞,慕卿剛準備付錢時,穆安澤卻從身上又拿出一錠銀子放在小攤的桌上,“這蜜餞的錢,我替姑娘付了。”

慕卿從老板娘手上接過蜜餞後,慕卿和穆安澤在路上並肩同行。

慕卿禮貌笑道:“剛才謝謝公子!”慕卿從身上拿出一錠銀子遞給穆安澤,解釋道:“但無功不受祿,這銀子我不能接受。”

穆安澤將臉上的麵紗拉開後,慕卿一驚,“穆公子?”慕卿不解道:“穆公子,你為什麼要戴個麵紗呀?我都認不出你來了。”

戴麵紗是因為他現在是燕國皇後,為了避免不讓人認出來,所以才戴的。

穆安澤不想解釋他當了燕國皇後,便沒有回答慕卿。

慕卿也看出他不想回答,便不再問他。慕卿話鋒一轉,又換了話題,笑道:“慕公子,自安定郡一別後,我們就再也沒相見了。不知慕公子近來過得可好?”

穆安澤輕笑,“還好!那慕姑娘呢?近來可好?”

“我過得挺好的。”

穆安澤輕輕歎氣道:“慕姑娘此來燕國是有什麼要事嗎?”

慕卿一臉愁苦道:“你也知道,蘊燕兩國在雍州開戰,蘊國慘敗。而這次領兵出征雍州與燕國宸王一戰的是我哥,我聽說他被燕國宸王活捉了,我此來就是想探探他的情況,看看他是否還活著。”

穆安澤輕笑一聲,“我看你不是來探情況的,你是想來救他吧?”

慕卿隻笑不答,穆安澤緩緩開口,“我可以幫你救他,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慕卿輕蹙眉,“什麼條件?”

“今日臘月初三,七天後,勸蘊國皇帝發兵討伐燕國,我保證,此次的征討,蘊國必勝。”

慕卿知道燕國發兵滅了西域,所以穆安澤對燕國有恨慕卿能理解。隻是慕卿與穆安澤雖認識過一段時間,可在她心裏,她與穆安澤不過隻是泛泛之交,並不是很熟。

慕卿正色道:“我憑什麼信你?”

穆安澤從懷中拿出一塊鳳符遞到慕卿手中,慕卿接過後,穆安澤解釋道:“這是半塊燕國鳳符,可調令燕國四十萬昭翎衛。昭翎衛認符不認人,誰擁有鳳符他們就認誰為主。”

天下大亂才能揭竿而起,如今天下還是蕭家的,自己諫言讓蕭旭出兵攻打燕國,不管輸贏還是兩敗俱傷,虧的都是燕蘊兩國。

那這麼一來,若燕國敗了,自己就可以攻占燕國領地,滅了燕國自封為王,而後再帶兵去攻打蘊國,同樣的道理,若蘊國敗了,那就從蘊國下手。

隻是這麼一來,免不了又要誤傷百姓了。但成大事,欲爭天下者,不就是要有所犧牲嗎?

正如張曉曉所說,皇位之下,白骨壘砌,骷髏堆積成山,鮮血彙聚成海。若想要登上那高位,就得踩白骨,碎骷髏,踏著血泊坐上登峰龍椅。這中間,會犧牲很多人,所以,她得學著冷血無情,學著舍棄,學著心狠。

慕卿不解道:“你將這鳳符給我也無用啊,我又帶不走那四十萬兵。”

“那就把鳳符給我,我願從昭翎衛中調出四十萬兵,讓他們在征戰時為你們打開城門,提供便利。”

慕卿輕笑一聲,“裏應外合,逼宮造反,最後弑君。野心不小啊,隻是穆公子,你既有這麼大的權利,那你在燕國,地位應該不低吧?”

穆安澤隻覺慕卿與他說話時,皮笑肉不笑,聲音都變得冷了幾分。

怕慕卿誤會,穆安澤連忙解釋道:“慕卿,我知道我們相處時間不長,你不信任我我也理解。可是……”穆安澤哀求道:“可是我是真心跟你說這些的,慕卿,我恨燕國。所以,你能不能信我一次,真的,我可以向你發誓,倘若我騙你,就讓我穆安澤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慕卿不理解,“你為什麼要跟我發這麼毒的誓啊?”

穆安澤抿了抿唇,“我,我就是怕你不信我。但是,我說的一字一句都是真的,現在能幫我的人隻有你了。慕卿,我真的沒有騙你,你要怎樣才肯信我?”

慕卿不答反問道:“那你信我嗎?你與我合作就不怕我利用了你?”

穆安澤無奈的苦笑,“沒關係,利用就利用吧,隻要能滅燕國,我情願被你利用。還有,我信任你,隻要你一句話,不管到最後你騙不騙我,我都不會怪你。”

穆安澤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說服自己還愛慕卿,不愛蘇嫣玥,可是他的心卻總是與他的思想背道而馳。

他活在自相矛盾裏,毀在國仇家恨中。明明他對蘇嫣玥心疼時的神情是那麼誠實,可他依舊不會承認,隻因第一個真正給他溫暖,令他覺得特別的女子是慕卿,隻因蘇嫣玥和穆安澤之間隔了一個國仇家恨,這是他們倆之間,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

慕卿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憂傷,雖不知穆安澤經曆了什麼,但也能猜到,就一個國破家亡,也夠讓他跌落深穀,傷心欲絕了。

慕卿頷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慕公子,我信你一次,但你最好不要騙我。”

穆安澤像是聽到希望一般,雙眸裏失去的色彩又重回眼眸,慕卿去看他時,那雙眸子已經沒有日月星辰,反而呈現出來的光芒透著淡淡哀傷。

但穆安澤還是笑道:“謝謝你慕卿,我不會騙你的,你信任我,我定不讓你失望。”

“你不讓我失望,我也不會負你。你放心,我會幫你報國仇家恨的仇。”

穆安澤微微點頭,兩人並肩離去。

錯綜複雜的白玉橋在河塘上架起,河塘裏覆蓋著白雪,層層疊疊,厚實的像一床棉被。

空中飛來五隻白鶴,白鶴精含丹而星曜,頂凝紫而煙華。引員吭之纖婉,頓修趾之洪姱。

這五隻白鶴是蘇之蓁怕鬱灼華和江玉澤無聊,特地命人從雲龍雪山之巔捕捉回來,給江玉澤和鬱灼華解悶用的。

遠處的遊廊裏,鬱灼華,江玉澤和蘇之蓁站在裏麵,雪中觀鶴,倒也不失為一種風雅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