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地看著萬千蝶,幹巴巴道:“啊……這事兒,不急。”
秦安在這方麵是個二愣子,既沒有文人雅士那般的浪漫情懷,也沒有紈絝子弟那般風流成性,甚至連女子情愫都感覺不到,可以說,是他壓根沒有把這種事看得太重,隻是覺得,一來現在自己的處境和朝廷的風氣,若是娶妻,反而會耽誤人家,他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二來,成家之後展不開手腳做事,萬一整來一個抄家滅族,秦安如今孤家寡人,也不怕他降罪,反正死也死他一個,秦家在三年前就已經被抄了,現在也沒什麼太大意思。
萬千蝶聞言,眼眸幾不可察地暗了暗,卻莞爾一笑:“挺好的。”
秦安不明所以,繼續低頭看著蠱蟲,四周又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他突然倦意上心頭,與萬千蝶告別後,先行離去。
翌日清晨,天光大好,和煦的陽光給翹起的簷角鍍上金邊。
秦安一早出城,去了鄭伯的混沌麵攤,他正在下混沌,看見秦安,頓時笑開了,他熱切道:“秦大人又來光顧老夫生意啦。”
“是啊,還是老樣子。”秦安隨口回應著,看著今天的鄭伯,覺得說不出來的怪,雖然依舊熱情,但總感覺皮笑肉不笑,與別人的寒暄也少了,秦安閑來無事,有意無意問,“鄭伯近來可還順心?”
鄭伯一愣,笑道:“誒,順心,順心。”
場麵話,秦安心道。見鄭伯如此,他也不便多問,轉眼一碗熱氣騰騰的混沌麵端上桌,秦安早就餓壞了,立即狼吞虎咽,“呲溜”著麵條,突然感覺眼前一暗,他抬頭,看見慢悠悠過來的李東陽。
“老師,真早。”秦安笑著地打招呼,倏地想起,李東陽今天休沐,大概是覺得在這裏比較能碰見秦安,索性過來用早飯。
李東陽微微頷首,沉默地看著他,良久,緩緩開口:“三山庭又出問題了,就派遣官員一事上,朝中爭論不休。”
秦安覺得時機差不多了,試探道:“這次準備派誰去?”
“還沒個準話,不過看劉瑾想讓仇鉞去,群臣反對,彈章四起。”李東陽歎了一口氣,拿起筷子,夾起麵條,吹著熱氣,淡淡道,“仇鉞此人,不能重用。”
朝廷官員的反對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們一致認為,三山庭還沒亂,派一個武將實在無甚大用,加上仇鉞的能力,大家心知肚明,雖然三山庭是個爛攤子,但起碼得派一個看似靠譜的人去。
秦安倒是對他沒什麼印象,聽李東陽說,此人是劉黨,而劉瑾的目的也不難猜。他隨口問一句:“劉瑾給兵權不?”
“開什麼玩笑,你覺得他會對三山庭上心?若是真的要平亂,何必派一個仇鉞去?”李東陽以一種看傻子的目光審視自己的學生,下一瞬似乎察覺到秦安的主意,嚴肅道,“三山庭是塊硬骨頭,去到的人能全須全尾出來算是萬幸,你最好不要冒這個險。”
秦安不以為意地笑笑,放下筷子,認真道:“那是因為他們壓根不了解三山庭,也沒有真正去過三山庭。”
那裏不僅有惡霸、土匪,還有被欺詐的百姓,有無處伸張的正氣,有審時度勢的官員,有絕望中的倔強,有秦安想要的東西。
李東陽歎了一口氣:“隨你。”
時間一長,混沌麵攤的人越來越多,秦安先吃完,先行離去。心裏估摸著劉瑾可能派人來清平司的時間,倏地,一個扛著木質告示牌,背著大包袱,一身道士打扮的人與他擦肩而過,那人走的極其悠閑,完全沒有扛告示牌的狼狽和匆忙,背影瀟灑恣意,神情悠然。
秦安愣神片刻,猛然回神,快步追上去,高聲喊道:“文大人!留步!”
文旋靈充耳不聞,兀自往前走,微微仰著頭,半闔著雙眼,表情安詳。
秦安無奈,隻得跨步上前,擋在她前麵,略一思索,道:“這位道長,看你分外眼熟,不知可否一敘?”
文旋靈停步,睜眼瞧著他,緩緩道:“這位郎君,貧道觀你有子嗣艱難的命數,正巧……”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買!”秦安無奈,把文旋靈的話一鍋全端了,接過她遞來的瓷瓶,放在手裏掂量,還挺重,戲謔道,“幾文錢啊?”
“一兩白銀。”文旋靈麵不改色,負手慢慢朝前走。
秦安:“……真的收錢啊,好歹你也是清平司正使,又這麼欺壓下屬的麼?”
“嘶……”文旋靈倏地停步,湊到秦安麵前仔細盯著他的臉看。
秦安被她冷不防驚了一下,下意識退後一步,滿臉防範盯著這個女扮男裝的道士。
“看你最近有小人纏身,還是不收你錢好了,搞不好哪天就一命歸西了,要知道,我們做這行的,可不受死人錢。”文旋靈直起身子,目光深遠轉頭望向別處,淡淡道,“留意身邊的人,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