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願一直過這樣的生活麼?”

唐寅毫不在意一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1]。我既然已經離開官場,又何必赴這一場江山風雨?”

談話最後,以秦安買走唐寅一副人物畫結束。

他拎著畫筒,走出小巷,無意中看到牆頭貼的告示,忽而心生一計。

“老板,給我一張南昌地圖。”秦安走入一間店鋪,朝商販說。他挑了一張地域較廣的,打算帶回客棧細細研究。

他的一舉一動被始終一雙眼睛注視著,探子將秦安入城後的行動詳細向寧王彙報,後者端坐在待客廳主位,兩側分別端坐著寧王的幕僚們。

寧王聽罷,不發一言,反而看向自己右手邊一個身穿黑色鬥篷,戴著兜帽的人,恭敬問:“先生以為如何?”

那人並未太大意外,隻是語氣平淡道:“秦安少時成名,一舉中第,官職刑部尚書,後任清平司副使,如今為了退隱官場,謀個教諭的閑職罷了。那賣畫之人,名喚唐寅,此人的才華與秦安相差無幾,甚至更勝一籌。是否將此人收入麾下,王爺自行決定。”

當楚狂隻說前半句時,寧王便起了收攏之心,當即下令:“你去把唐寅和秦安請來!我親自接見。”

“王爺莫要衝動,”楚狂卻道,“私以為,兩人還是不要一同接見好。唐寅性情高傲,因科舉案前途盡毀,如今窮困潦倒,而秦安的人生正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況且兩人方才見過一麵。王爺,假如你是持才自傲的唐寅,你會願意讓曾經仰慕自己的人見到如今自己落魄之態麼?”

寧王沉吟片刻,拍案道:“先生所言極是。”

“王爺既然已得唐寅,何必再去招納秦安?”

寧王點頭,但心中仍有不甘,覺得放走秦安這個人才過於可惜,隻得說:“那就去把唐寅請來!先生,那秦安該如何處置?”WwWx520xs.com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不能得之,則必殺之,以絕後患。”楚狂神色淡淡,言語冰冷,聽的在座眾多幕僚驚起一身冷汗。

天色漸沉,夜風漸起。

秦安在房間裏把那幅地圖攤開,盯著錯綜複雜的地形若有所思,手指不禁摸索腰間懸掛的翠綠色平安結。

南昌城北麵臨安洪山,西麵挨著長銅壩,那附近地勢較高,易守難攻。若是秦安要挑地方建校場,最佳地點他會選擇安洪山腳下,那處地方以前是亂葬崗,荒廢已久,本就無多少人前去,加上安洪山脈的阻擋,軍隊巡查一般不會到那處去。亂葬崗地方也不小,後期要擴建校場也容易,且不容易被人發現。

寧王要建立軍隊,一定有自己的軍師,但天底下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去考科舉做官了,誰願意跟著寧王混,還隨時可能掉腦袋。

能心甘情願跟著寧王造反的,十有八九是奔著錢去,多是無能之輩。話雖如此,一群讀過書的造反總比一群地痞瘋子街瘋砍要好對付,起碼人家講點兒仁義道德,還有商量的餘地。

秦安沉默片刻,轉過頭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聽著陣陣蟲鳴,心裏有預感,他會在南昌待一段時日。

到寧王手下假意投誠這一招雖然冒險,但他依舊認為值得一試。有錢的好處太多了,寧王這般有恃無恐,估計有好些時日,需要摸清對方的底細,才好做下一步策略。

夏蟲鳴泣,黑暗中蟄伏的捕食者貪婪地盯著獵物,而獵物們無知地在大網中打轉。

酋時,寧王府。

“唐寅是個大才子,若王爺能將他收入麾下,豈不是如虎添翼。”寧王麵前端坐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一雙三角眼閃著精光,阿諛奉承道。

“養正所言極是,”這種話對寧王似乎很受用,心情頓時大好,“但我看那秦安也並非庸俗之輩,若能一同納入麾下,那本王的大業已經成功一半。”

寧王是個野心勃勃又貪心的人,做事講究越多越好,麵對秦安這個人才,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即便楚狂已經提醒過他,一山不容二虎。

劉養正心知唐寅和秦安的才華出眾,高過自己不止一點半點。現在寧王對他信任有加,地位僅此於那個奇怪的“先生”,若是他們得以在寧王手裏效命,哪裏還有自己那口飯吃。

不行,不能讓寧王把他們招進來。

“私以為謀士在精不在多,”劉養正說,“人多容易敗露,且人員冗雜,實在不利於實現王爺的計劃。”

寧王思索片刻,覺得挺有道理,仔細想來,現在的人確實有點多,而且是混吃混喝的居多,真正有才能的人屈指可數,而眼前這個劉養正,勉強算是個能用的,比起秦安和唐寅,實在是扯得太遠。於是便說:“此話有理,那本王就先把你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