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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秦安感到疑惑的是，自從他正式被寧王招納，先前給他送線索的黑衣瘸腿人便銷聲匿跡。縱使秦安再怎麼好奇那人身份，眼下的情況也不由得他深究。
留在寧王府，除了給王守仁傳遞戰前的情報，還有一點至關重要，他必須盯著楚狂的一舉一動。
任何事情都有其發生的緣由，看上去不為人知，其實隻是別人還未猜透。秦安暗地裏猜測過楚狂來寧王府的原因，他也許是看中寧王日益膨脹的野心和欲望，那些欲望可以幫助他完成目標。
一行人提心吊膽了一陣子，關鍵時刻，王守仁終於等來了他想要的旗牌。那天夜裏，他敲響了孫燧的屋門。
開門的是孫燧身邊的兩個小童——方鴻和左邱。
王守仁愣神須臾，問：“你家大人呢？”
方鴻道：“大人再內屋收拾東西？王大人先進屋罷。”
王守仁應下，徑直去屋裏找孫燧說了旗牌的事，他本以為孫燧會像往常那般跟他商量對策，孰料，孫燧把最後一個包袱小心紮好，轉過身，神色悲愴地看著眼前跟他並肩作戰的王守仁，低聲道：“你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
王守仁麵上的笑容霎時凝固，他微微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被孫燧打斷：“旗牌，你帶在身上。現在還沒到用它的時候。我們隻是兩個巡撫，寧王還沒開始動手，我們更加沒有出兵的理由。”
旗牌是調兵用的，王守仁之所以借來旗牌，是為了調兵平叛，但寧王還沒開始謀反，旗牌自然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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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你……”狡詐善言如王守仁此刻難得卡了殼，他明白了孫燧的意思。
寧王一旦謀反，寧死不屈的孫燧必然是第一個受害者，而現在，他要留在此處，直到寧王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孫燧是朝廷官員，有巡撫之職，寧王一旦殺了他，就做實了謀反罪名，那時候，才是真正使用旗牌的時候。
而孫燧把希望都交給了王守仁，他無比相信眼前這個瘦小老人有無窮的潛力率領千軍萬馬起兵反抗，平定叛亂。他的犧牲換來王守仁的離開，他覺得值得。
這是戰友間無需多言的信任和默契，很多話不必挑明，便早已經知道彼此的想法。
“我是朝廷委派的江西巡撫，我必須留在此地，誓與南昌城共存亡！”
話音剛落，恰逢方鴻和左邱將沏好的熱茶端入屋裏，兩人一進屋便聽到孫燧決絕的話，方鴻雙手不禁一顫，一些滾燙的茶水潑灑在他的指尖，但他卻好似渾然不知，雙眼錯愕地看著孫燧。
方鴻從兩人近幾個月的談話中大概猜出一二，他預感到戰亂會起，卻沒想到居然那麼快。他看著孫燧，正色道：“我也要留下來，與先生一起。”
一旁的左邱反應過來，也跟著應聲。
孫燧深深地看著他們，無奈道：“荒唐……你們兩個今晚跟著王大人離開，這裏已經不需要你們了。”
“可是先生，你留下來……會、會……。”方鴻顫聲道，他和左邱都受著孫燧的養育之恩，關鍵時刻丟下孫燧，他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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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燧反倒神色淡然：“人終有一死，但求問心無愧。我孫德成若是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左邱了。隻有你們離開此處，才不會幹擾我。”
孫燧輕輕閉上眼，心道，才能讓我無牽無掛上路。
“可是先生……”方鴻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孫燧打斷。
“事不宜遲，王大人，我這兩個小子便交給你了。”孫燧朝王守仁深深地作揖行禮，複又起身看向兩個小童，“左邱方鴻，王守仁先生會是一位良師，你們不得忤逆，不得不敬。我不求你們將來有多大作為，但求心術端正，明理明德。”
左邱有些許哽咽：“我們定遵先生教誨，但我們還沒收拾東西。”
孫燧把床鋪上打包好的兩個布袋遞給他們，道：“早已收拾妥當，事不宜遲，你們快離開。朝中有異動，我猜，寧王會在這幾日動手。”
王守仁尊重孫燧的選擇，他整理衣冠，鄭重地朝孫燧作揖。
望著三個身影離去，孫燧輕聲道：“伯安，珍重。”
王守仁聽見，身形頓了頓，他沒有回頭，而是帶著兩個小童沒入夜色中。
他要報答這個英勇無畏之人，必須保持絕對理智，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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