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原本還在猜測第一張條子會是什麼人送來的,可這會兒見著了第二張條子宋濂卻沒了這心思,滿腦子剩下的全是邀月樓這三個字。
邀月樓,貴為南京城乃至於南京府第一樓,在這南京府中已然開張了近十年,賓客一直不絕自然浪得虛名。僅這邀月樓的招牌,在南京府裏頭便是真正的首屈一指,別家誰也不敢用這樣的招牌。究其原因,自然是這邀月樓背後的東家非同尋常,乃是南京府一等一的權貴,鹽稅司的陳子夫陳大人!
有這位陳子夫大人坐鎮,這邀月樓的生意自然不用多說,那些個想要走鹽路的商賈,在鹽稅衙門裏頭混飯吃的大小官員,哪個不得乖乖把銀子送來!貴?你吃的越貴,日後的好處自然越多,這便是你上道不上道的問題了。
隻是,這是給那些個想要找門路,攀關係的人用的。可若是有人想要去那鬧事,卻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
說不得,你即便是在那樓裏頭露露胳膊,指不定就有護院的過來將你架出去了。不過,在這南京府裏頭混的,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那鬧事,而那些個外鄉來的,卻也沒那個資本進裏頭去。故此,這邀月樓一向來都是平安無事的很。
而這回,竟然有人想在邀月樓鬧事,甚至是找譚縱這位如今在南京城裏頭炙手可熱的人鬧事,這便不得不讓他宋濂多想了。
整個南京城,且不去說能不能了,隻說敢不敢同時得罪譚縱與陳子夫,這個問題怕是就沒幾個人敢應聲。即便是南京府知府王仁怕是也輕易不敢輕啟“戰端”,何況王家與陳家向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隻看王動與陳舉這兩位紈絝的關係便知道了,又怎會如此不智。
隻是,既然如此,又是誰敢做出這等事來?
傷腦筋,這才是真正的傷腦筋!
宋濂思慮了許久,仍是不得其解,不得已,隻能朝那邀月樓趕去,看看究竟會是個什麼光景。“若是這兩張條子都是哪個不睜眼的混蛋的惡作劇那便最好了!”這會兒宋濂腦子裏轉的最多的便是這個想法。
譚縱走在前頭,蓮香跟在後天,林家的小公子林蔚原先走在最後,可沒幾步便趕了上來親自給譚縱引起路來。
進得這邀月樓,譚縱便將這南京城裏頭首屈一指的酒樓看在了眼裏。和那些個一般的兩層酒樓不同,這邀月樓不是高,是很高,甚至比翠雲閣還高了一層。足足四層十幾米的高度,在沒有鋼筋混泥土的大順朝,這已然是一個極危險的高度了。在外頭看還不覺得,可進了裏頭了,譚縱卻覺得這邀月樓雕梁畫棟的,當真是壯觀的很。
特別是從門口那個用金磚(一種特製的地磚,在曆史上通常是供皇家專用,並未金子鑄成的磚)鋪底,內裏又用透明玻璃攔出了許多小魚缸的超大魚池便可見一般——裏頭放養的並不是中原常見的那些個魚種,全數都是東海、南洋特有的珍惜魚種以及部分中原的特有魚種。
若按每一格魚缸都是一種魚裏算,這裏差不多足有十一種了,特別是中間那一格足有幾十個平方的魚缸裏頭的那一對長江豚,時不時在裏頭鳴叫幾聲,更是極為惹人注目。
自然,旁人不識得,譚縱卻認識,這些所謂的珍惜魚種大多數不過是些色彩鮮亮的熱帶魚罷了。隻是,能在南京府豢養熱帶魚,這本身便已然突顯了這邀月樓的不凡——即便是後世,除非是特定地點,想在大陸見著熱帶魚也是件難事。
蓮香顯然是來過這邀月樓的,方一進來,一雙美目便轉向了那魚池,過了一會方才興奮道:“老爺,你瞧,那對小魚兒瞧見沒,一直在一塊兒親嘴嘞。“說罷,卻是又走近了幾步,直到那魚池邊沿了才停下來。
實則在這魚池邊上本身就有護欄,但仍然擋不住一些女子、孩子什麼的靠近,因此這邀月樓便安排了不少人手在這附近看著。適才蓮香接近時便有人想上來勸說,見蓮香隻是趴在護欄上頗為安分,便又退了回去。
譚縱在後麵自然是見著了這一切,隻是他對於這邀月樓的這做法也不覺得如何霸道。似這些魚種,在大陸內的確是難得一見的,想養活更是難上加難,僅看那些個魚缸裏頭千奇百怪的布置便知道這兒的老板花了多少心血,又如何會容許他人輕易破壞。
隻是譚縱如今身份不同,自然不會再如先前那般客氣,反而有意抬眼掃了那人一眼,以示心中不快。
隻是譚縱卻是未想到,那人被譚縱掃了一眼後,不僅未有絲毫難色,反而極為淩厲地還了一眼過來,倒是讓譚縱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