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東京城破後,有一些居民留了下來。十年間,雖然經曆了多場戰亂,以及官府的重壓盤剝,百姓們仍如野草般蔥蔥蘢蘢地在夾縫中存活著。此時的東京從表麵看起來,與北時最繁華時相比,恢複了七八成景象。樓台深深,街道井然,店鋪林立,貨郎穿梭叫賣針線胭脂,招來大姑娘小媳婦圍看。偶爾有鑲金布銀的轎子和馬車經過,那是富貴人家出行。若不是城中飛揚跋扈的士兵,還撩撥起人們內心的隱痛,普通百姓盡可以假裝沒有經曆那場浩劫。
粱旭一行走在街上。胡彪取笑白麵男子,“單平,難得進城一趟,你不給我弟妹買點東西?”
單平回道:“上次給她帶回一盒香粉,美得她,三天沒下地,把臉抹得象死人白,前寨後寨到處串。簡直丟人。”
胡彪哈哈大笑:“你那心思我還不懂!你就怕弟妹打扮漂亮了,被哪個小子勾上手!”
白麵男子反手就是一拳:“閉上你的臭嘴。”
三匹駿馬從城門方向狂奔而來,馬上的人身著禁軍服飾,一路吆喝。行人紛紛閃避。一個老大爺躲不及,就要被踩在馬蹄下。梁旭迅速從旁邊的貨攤上抓起一匹白練,用內力抖開,把老大爺攔腰拖曳過來。人馬遠去,大爺驚魂未定,大喘粗氣。胡彪罵道:“這群烏龜王八蛋,怎麼不跌下來摔死!”
旁邊有人端過來一碗水,大爺喝了水後,稍稍緩和,但仍不能走動。梁旭等把大爺扶到街邊的茶鋪坐著,拿給跑堂一點碎銀子,請他們幫忙通知街坊。剛走出來,就見大批禁軍源源不斷從街那頭過來,一邊跑一邊把人們驅散開,整齊站在道路兩側。剛才還熱鬧的大街頓時靜了下來。梁旭使個眼色,幾人退進茶鋪,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吩咐小二上茶。單平低聲道:“這陣仗……莫非劉豫要出行?”
胡彪道:“若是能趁機給他一箭,嘿嘿嘿……”
單平道:“劉豫不是普通的怕死,一年到頭窩在皇城裏,要殺他哪那麼容易。”
梁旭看向窗外,麵色一抽。胡彪回頭,驚呼:“我的娘,原來是金狗。”
玄色大旗開路,上麵張牙舞爪繡著一頭金色老虎,圖案底下幾個女真文字。金兵大約有幾百人,簇擁著中間三輛馬車,徐徐前行。單平對梁旭道:“你看那兩個人。”
梁旭一早就注意到馬車旁邊的一男一女。兩人都很年輕。男的是光頭,額角一道明顯的傷疤,除此之外,五官還端正。他左手牽韁,右手放在衣襟裏,似乎漫不經心地四周打量。女的鵝蛋臉,杏眼柳眉,頗有幾分姿色,平視前方,一動不動。單平道:“看他們的打扮和舉止,難道金人的貼身侍衛。”
胡彪道:“青疙瘩蛋子,有什麼能耐?”
梁旭道:“不可小瞧金人。馬車裏定是大官。”
另一人道:“金人來了,那我們還去盜兵器嗎?”
梁旭道:“盜!金國權貴來了,劉豫把士兵都調去守皇宮,我們正好動手。”
東京的格局分外城、內城、皇城,用牆垣隔開,戒備層層加嚴。兵器庫在內城的最裏麵,劃出一塊禁區,外設巡邏,根本不容老百姓走近。梁旭和胡彪、單平三人戴上鐵麵,大搖大擺向庫門走去,巡邏一見,不敢阻攔。
庫門的守衛小兵望見,滿麵堆笑:“幾位大爺前來,有何貴幹?”
胡彪道:“奉命來取武器。”旁邊單平遞上一張單子,小兵接過看了看,道:“等我進去通傳。”
不大會工夫,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軍官出來,先打了個哈哈,道:“在下是守庫的五品校尉馮運禮,未來得及恭迎幾位大人,失禮失利。”
胡彪道:“少說廢話,快拿出來。”
馮運禮搓搓手,笑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宮中的鐵麵衛隊從來不在這裏取兵器。據我所知,大人們的吃穿用度是另有專人供應,並不與禁軍同等待遇。沒錯吧?”
三人大吃一驚,沒有想到會出這等漏洞。馮運禮顯然起了疑心,庫門裏出來了十幾個守衛,站到了三人背後。
粱旭開口道:“今日金國貴人造訪,特別交代要驗看兵器。”
馮運禮停一停道:“那麼,各位是否有宮中手諭?”
單平喝道:“這點小事還用手諭?你搬是不搬?”
馮運禮還要說話,忽覺眼前一花,臉上一陣刺痛,伸手一摸,多了個寸長的傷口。梁旭道:“馮大人,我們時間很緊,趕著回去複命呢。”
馮運禮惶惶點頭,叫手下裝箱,用一個手推車運了兩個大木箱出來。臨走之前,胡彪大咧咧拍拍馮運禮的肩,道:“老兄,下次眼神醒著點兒。”
三人把木箱推到一條巷子,另外幾個同行者早在此準備好幾擔籮筐。兵器被分裝在籮筐裏,上麵用稻草和瓜果蔬菜遮掩好。梁旭等人換成農夫裝扮,把頭發抓亂,臉上衣上胡亂抹些泥。完畢後左右看看,都忍不住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