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衡利害,我終於下定決心,犧牲卡爾保全這些工匠。
我含混著說:“啊,是,卡爾,你去再搬一箱食物來,我看這些食物他們不夠吃。”
卡爾應了一聲,轉身便走。
我的眼中精光大盛,悄悄地拔出匕首,準備尾隨上去,暴起一擊。
這裏一隻蒼老幹枯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石老伯看著我搖了搖頭,“他是個好孩子!”
這位久經風霜的老人眼睛雖然渾濁,心中卻是清澈的。
我低聲道:“石老伯,不殺他,我們都會有危險。”
老人依舊晃著頭說:“我沒學過文化,但知道恩義二字,這孩子對我們有恩,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們報恩還來不及,怎麼能恩將仇報。算了,倘若他真得給我們帶來危險,我們也認了。”
我看著石老伯,全身繃緊的肌肉漸漸鬆弛下來。
很久之後,我回憶這段時光,不得不感謝這位老人,他以他人性中的包容與善良,把我從惡的深淵邊緣拉了回來。
說來慚愧,從昨夜到今天,我曾經兩次動了要手刃卡爾的心思,但這位大男孩卻渾然不覺。他又抱著一箱食物跑了過來,石老伯親切地拉著卡爾:“孩子,你很好,謝謝你對我們的照顧。”說著,從懷中摸索出一個物件,放到卡爾手中:“這是我一直帶在身上的物件,是我爺爺留給我的,送給你吧。”
身邊一名漢子驚呼道:“大伯,這翡翠玉如意是您的傳家寶呀!”
老人苦苦一笑,“什麼傳家寶,傳來傳去,越傳越窮,沒準哪一天,我這老頭子一伸腿,總不能讓這東西跟著我埋到土裏吧。”
卡爾不懂漢語,但也知曉這是個很稀有的物件,仔細看時,卻是一個翡翠玉如意掛件。那玉如意翠色欲滴,雕刻的精巧玲瓏。
那名漢子湊過來,嘖嘖讚歎,“這東西,石老伯可稀罕了,他祖上是太倉人,石家世代耕種,卻出了一位喜愛雕刻的孩子,乳名喚做石中玉,這石中玉極是雕刻天賦,縱是一塊磚頭瓦塊也能雕出栩栩如生的形象,後來石中玉便去大戶人家做工,專門負責磚雕,可巧有一天被雕刻大師陸子岡相中,那陸子岡可是被稱為玉雕第一人的存在,他眼見石中玉,極是喜愛收為關門弟子,將一身的雕工傳給了石中玉,還親自雕了這塊玉如意。從此,這塊玉便成了石家的傳家寶,代代相傳。”
我給卡爾翻譯說:“這是石老伯的傳家寶,名字叫翡翠玉如意,是從他爺爺的爺爺,一代一代傳下來的,現在送給你了。”接著又把這玉如意的故事給卡樂說了。
卡爾捧著玉如意,眼中竟然噙滿了淚水,他一把抱住石老伯哭了起來,“石老伯,您對我太好了,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我,我感動死了,以後您就是我爺爺,等我當了爺爺,我就再把這玉如意傳給我孫子,一代代傳下去。”說完,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哭笑不得,卡爾說的這叫什麼話,還一代代傳下去。
眾人吃過飯,上了車,卡爾坐到駕駛席上向小鎮開去。
卡爾突然對我說:“哥,我們搞錯了一件事情。我們救的不是一幫科學家……”
我知道卡爾已經明白過來了,不禁有些臉紅。
卡爾繼續說道:“我們救的是一幫中國藝術家!”
我正喝著一瓶飲料,“噗”地全噴了出去。
卡爾奇怪的看著我,“哥,你怎麼了?”
我擺擺手,“沒事,你繼續說。”
“我認為,我們做得對,藝術家有時比科學家更寶貴,藝術是無價的,藝術家們創造的藝術品是人類的精神財富,我曾在巴黎認識一位畫家,叫做畢加索,還欣賞過他的一幅畫作,叫《亞威農少女》,這幅畫畫麵上一共有5個少女,或坐或站,搔首弄姿,在她們的前麵是一個小方凳,上麵有幾串葡萄。老畢畫人物完全扭曲變形,不仔細揣摩就難以辨認。可是細心地話,你會發現雖然畫麵呈現出單一的平麵性,沒有一點立體透視的感覺,但所有的背景和人物形象都通過色彩完成,色彩運用得誇張而怪誕,對比突出而又有節製,給人很強的視覺衝擊力,曾經有人說這是第一張立體主義繪畫作品。我卻不以為然。不是說他畫的不好,畫終究還是畫,那種立體實際是我們的視錯覺,但石老伯的玉雕卻是實實在在的立體作品,不僅雕刻精致,且極具想象力和表現力。”
我聽不懂卡爾的話,我對藝術沒什麼興趣。
卡爾仍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東方的藝術是含蓄的,這個玉墜叫如意,想必一定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我點了點頭:“這倒是,如意形如靈芝,在中國人心中是稱心如意的象征。”
卡爾大為感動:“順心如意,石老伯把這麼好的藝術品贈給我,而不是你,說明我才是他稱心如意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