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慶吃完飯。出來,坐在屋簷下,二大爺也出來了,他們爺倆聊了一會。
二大爺說,他年輕的時候,走口外,到內蒙,販羊皮。一走就是多少天,一賺就是多少錢。那樣生活,何等痛快,何等豪邁!
“你們當工人的,實在的,能掙幾個錢!唉,我不是老了,還想跑口外。你要是想去,我就帶上你,那的路,我熟……”
喜慶不做聲,想著他說的話。
“二大爺年輕時走南闖北,掙了不少錢吧?”回到屋裏,喜慶跟德順說。
“掙了!”
“那怎麼現在也不富裕啊?”
“好抽!好賭!”
“抽大煙?”
“抽大煙!”
“那是舊社會的事啊!”
“什麼舊社會,新社會,你懂得個屁!”
第二天,姑娘們都回來了。三女兒,二女兒,大女兒。大女兒見了喜慶,笑著說:“這是喜慶哥吧!我早就聽說我哥哥說起你。”大女兒長得很漂亮,一說話,露出整齊的牙齒。
“是喜慶大呢,還是大女兒大呢?”媽媽說。
“喜慶大!”德順說,“大女兒屬啥的?”
“屬馬的。”大女兒說。
“喜慶屬啥的?”德順問喜慶。
“我屬龍的。”喜慶說。
“喜慶哥比我大兩歲。”大女兒說。
“孩子呢?”媽媽問大女兒。
“扔在家裏了?”大女兒說。
“咋不帶來?”
“不想帶他來了。”
“孩子多大了?”喜慶問德順。
“一歲多了。媽,是一歲多了吧?”德順問他媽媽。
“剛一歲。”大女兒說。
“爺爺來了!”三女兒喊了一聲。
“爺爺!”大女兒到門口,扶住顫顫巍巍的爺爺。
德順說:“看爺爺成了啥樣兒了!不能老讓睡覺,應該經常活動活動,看這瞌睡丟盹的,成了啥樣兒了。”
沒人說話。
三女兒說:“他一天就是要睡覺哩,叫都叫不醒!”
“一天還沒有吃飯了吧?”德順問,“快把那麵端來給爺爺吃。”
“多會的麵?”大女兒問。
“昨天的,我和喜慶吃得,還剩下一碗,我倆沒有動。”
“那得熱一熱。”大女兒說。
“熱一熱,媽,你給熱一熱,還有雞蛋沒有了?”
“沒有了,你爹把那剩下的蘸著拿糕吃了。”
“沒有再弄上點!”德順說。
“沒有雞蛋了,哪還有?”德順媽媽小聲地說。
“我從家帶來幾個雞蛋呢!”大女兒說。
“大女兒這有,去給爺爺炒上一個!”德順說。
“爺爺不愛吃炒的,愛吃煮的!”三女兒說。
“咋的都行,媽,弄去吧!”
德順媽媽出去給爺爺弄飯去了。
上夜班,喜慶叫德順起,德順怎麼也不起。自從那次發生了“油的事件”以後,沒幾天,曲寶山搬走了。是悄悄地,趁喜慶和德順都不在時搬走的。現在就剩喜慶和德順兩個人住一個屋了。
“德順,到點了,十二點了!快起來吧!”喜慶叫著德順。
德順沒有反應。喜慶過去推德順,似乎有酒味,德順喝酒了。“德順,起來吧!”
“嗯,”德順嗯了一聲,又睡著了。
“你到底起不起?”喜慶使勁地推德順。
“不起,不起,你先去吧,我睡一會再去。”德順動了一下身體,躺得更舒服了一些,決心要睡一覺了。
喜慶沒有辦法,隻好自己走了。
幹活中,班長禮金路過來,“喜慶,德順怎麼沒來?”
“他睡得,我叫不起他來。”喜慶說。
“你去再叫他去,讓他來上班!”班長命令。
喜慶知道,今天的活多,班長有點火了。
喜慶回到宿舍,一看,德順竟呼呼地打起鼾來,睡得死豬一般。喜慶叫了兩聲:“德順!德順!”隻一刹那間,喜慶仿佛感覺誰把他倆扔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靜極了。……沒有反應。
喜慶隻好折回班裏,告班長,“叫不起來。”班長看了一眼喜慶,“叫不起來?我就不信!”扭頭走下窯台,去叫德順了。
時間不大,班長回來了。後麵跟著睡眼惺忪的德順。
喜慶不知道班長怎樣叫起德順的。一會,班長講了,“我到了德順屋門口,嗵的一下就把門踢開了,衝著德順的床頭,我解開褲帶,掏出老二就尿,我看你醒不醒!……”
德順迷迷糊糊地扒著掛子,慢慢騰騰地取著蓋兒,不知道班長禮金路在說啥。還瞌睡著呢,看見大家笑,他也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