窯車上的大磚是車間自己換的。一開始,由裝出班自己換,後來由油壓機班換,再後來,由一個叫烏木瓦的老師傅包了下來。那時候,剛時興承包,烏木瓦自告奮勇包下了這活兒。這是個非常艱苦笨重的活兒,充滿危險。別說老頭,就是壯小夥子,也不一定想幹或幹得了。一塊大磚四百斤重,老師傅體重一百斤,四比一,怎麼對付?裝出班的小夥子換大磚的時候,是七、八個人一起上的,撬棍的撬棍,伸手的伸手,一不小心就得出事,讓人頗為怵頭。
製磚也是烏木瓦的事,包了,一包到底。用木模,水泥石子,還用一個小電機,顫動……凝固好以後,打下木模,用撬杠撬起一個縫,踢進去一塊小石頭,可以伸進手了,扔掉撬棍,兩手搬住磚底,屏氣,“嗨”地把磚立起。這需要二百斤的力氣,小老頭還有這麼多力氣。然後,把車推過,立起,卡到磚上,這是專用車。別上一個鐵棍,把磚別住,抓車把,蹬車身,騰空往下一沉,磚上了車。推上窯台,眾人閃開。窯車麵,舊磚經用大錘錘碎,清除。“閃開!”老師傅連人帶車栽過去,大磚“忽隆通”從這邊掉到了那邊,一個不收,栽下窯車,烏木瓦推車下去,重新拾起,眾人咋舌之際,再放窯車。誰能幹?當然,也不是每次大磚都要栽到窯台下麵。有時說不定人還得栽下去呢。但這活兒誰敢來?也就是小老頭烏木瓦,一聲不吭,樂於此。
廠裏響應“備戰備荒”,挖地道。除了廠裏挖,縣裏還給了廠裏些任務,是縣城地道的一部分。為了安全,這段地道決定敞開了挖。就是露天的,挖好之後,挖夠了深度,就砌磚,地道全砌成磚的,然後再蓋上土,埋起來。一般的地道不這麼挖,都是掏一個洞,掏進去,像耗子一樣,省工。但這是縣裏,寧可費工,保安全。
學生們幹起活來,都是瘋幹。什麼義務勞動,正式勞動,隻要男女孩湊到一塊,全不在話下,全不是勞動。苦累皆無,進度飛快。原說可能幹個三天五天,一天就幹完了。挖地道,抵抗帝修反,還是在縣城大街,人來人往,紅火熱鬧。
收工了。挖到了深度,很深。從上看,頭暈呢!小夥子,姑娘們都陸續上坑,收工,回廠,餓了,該吃飯了。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
人們走到坑邊,剛要離去,猛聽得耳後“轟隆”一聲!怎麼回事?一扭頭,見坑裏冒起白煙,是塵土,塌了?回來一看,可不是,塌了一片,塌方了!好懸啊,就在幾秒鍾之前……幾秒鍾之前,大夥兒還嬉戲打鬧,東刨一下,西鏟一下。有人還專門掏個小窩窩,鬧著玩,剛好藏個人……太危險了,危險極了!誰都不敢仔細回想,回味。幸虧,萬幸,真是萬幸!都上來了,都上來了,鐵鍬也都拿上了。
“裏麵還有一個人呢!”誰呢?大夥一看,是個老工人,是燒成車間的那個小老頭。烏木瓦作為燒成車間的代表,挖地道來了。人家別的車間都是派個十個八個的來,燒成車間派不出人,就派了他一個。敢情他什麼都幹,並以一頂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