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們白班裝了二十個車以後，到夜班沒這麼多車了，隻得少裝車。很顯然，車裝得快，可是頂不進窯去。就像吃饅頭，你總不能一秒鍾一個地吞著吃吧！這需要一個吃的時間，還有一個進肚裏消化的時間，道理差不多。你總不能把窯車“唰唰唰”想多快就多快頂進窯內。第一，你得有個頂車的時間，第二你得有讓窯內的瓷器燒熟的時間。當然，
頂車快一點，把溫度升得高一點也行，爆火快炒嘛！書記廠長認為這和炒肉片是一個道理！這窯非讓他們折騰散了不可！
第二天，更他媽別扭！我們白班又被命令裝了二十個車，下午也裝這麼多，這都是平時工作量的兩倍半！到夜班，幹脆沒車了。
夜班的工人們聚集在窯台上……
“哎？這車全是裝好的呀！”
“是呀，沒有咱們的車了！”
“一個班裝二十個車，這油壓機班根本頂不進去這麼多呀！這也不知道是圖什麼了？”
“圖什麼？領導著急……”
“他再著急也沒有生到他媽前麵去！”
“哎，現在窯裏溫度不正常。”
“那能正常了？窯壞了！”
窯台上，長長的，從頭到尾全都是裝好的窯車，不耐煩地排著長隊等著進窯，仿佛等著進肚的饅頭……有的人是光吃不屙——得這種怪病，我們的窯仿佛是不吃不屙了，瞧著你真他媽可憐！
“咳！這條窯沒問題，燒多少貨都行，比舊窯效率大得多！”張書記的話，倒窯後加任務時說的。
是的，當然大得多，可是一條新新的窯，正式使用還不到一百天，讓你們，正是你們！折騰得幾乎報廢！工人們心裏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什麼是合理的工作方法，什麼是正確的操作形式，燒窯工們裝出工們，還有技術人員是再明白不過了！可是一種無形的阻力使他們有口難言！
是的！把窯弄成了這個樣子，你還在叫喚“燒多少都行”，我真不明白，你這話是怎麼說出來的，是什麼意思？不要哄人了，不要說大話了！事情全壞在你們這些人手裏了，再這樣下去，你們對二零零零年是有罪的！
在前一天，我就問過張書記。我說：“為什麼夜班少裝車？為什麼頂不進車？”
而我們幹活的條件越來越艱難。一個窯車剛剛從窯裏掏出來，我們就必須立刻裝卸……這高熱啊，無一點散發的機會，全部無情地野蠻地撲到我們的臉上，身上，把手套燒壞，把手燙傷，把鞋底燒焦……先生們，我們的操作本來應該像擺弄雞蛋那樣小心，或差不多像繡花那樣斯文才對……那麼您可以想象，這種局麵怎麼能夠讓我們提高產品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