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1 / 2)

晚上上夜班時……怎麼車間是出奇的安靜?窯台上一長列窯車……三兩個工人靠在前麵的窯車上,借著窯車的熱氣暖著身體……我說:“出來幾個車了?”逢雨回答:“十來個了吧,燙得不能幹。”

“咱們怎麼就這麼幾個人?”

“不知道……還有幾個沒有來呢!”

“不來了!來啥呢……要不是為這一塊二毛五,我也不來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這幾個人,大家七嘴八舌:

“幹脆一人一個車幹完就算!”

“幹脆睡覺去,睡一覺再幹。”

“今天帶班的車間幹部是誰呢?”

“有個屁!”監工的不在,不睡覺幹啥?人們都在想。

不是青年不憂國,隻是家長還在哄。

“幹脆先睡一覺,到四點以後再幹,正好幹完也天亮到點了,車間他看見也沒辦法。”

“好辦法”,這話有道理。罷工也好,怠工也好,逢雨也管不住了……

“睡覺!”人們一哄而去白坯庫睡覺。

我找了相對來說很舒服的地方,白坯庫辦公室的一個鋪著肮髒的棉門簾的床上,躺下。我還帶著一本書,黑格爾的《自然哲學》,在太原時,收破爛那買的,一塊錢。

“不是青年不憂國,隻是家長還在哄”不知是什麼人,在扉頁上寫的……我想應該改成不願孩子不聽話,隻願大人說不清……“讀黑格爾,最能引起瞌睡”,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有一點,我能感到,哲學家把讀者視為平等的人,不管你是什麼人。我讀得瞌睡,不多一會就呼呼睡去。

一覺醒來,我看表,四點三十分了。一點動靜也沒有。是不是人們已經幹活去了?我翻身下床走出房間……

我看到人們正呼呼地睡著香呢!在白坯庫的門口,(裏麵太熱!)人們用坯板橫七豎八鋪在地上,這就是床。你別看又髒又亂,人們還睡得真不錯呢!有一個後生誰在大大的一張舊桌上,團成一團。還有一個睡在對住的兩把椅子上……睡覺的條件很不怎麼樣,可人們好像這是多麼難得的享受一樣……一個個睡得人事不省。

“幾點了?”“四點半。”“我看幹去吧。”“幹就幹吧。”“逢雨,幹吧?”“不著急,再迷糊一會兒。”

可以明顯的看出,這瓷器欠火很厲害。越往下,越生得厲害,釉子沒熔化,嚴格地說來,百分之百的生貨。有什麼可說得……

“全是生貨!動也別動了!”

“不動就等於沒幹!還是動一動吧,就把上麵的動動,也算咱們是上了班了。

一連幾天生貨。頂車頂得快,燒窯工再死命得燒也不行。我們倒是省事了,來了,裝模作樣擺弄擺弄,就算上了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