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2 / 2)

“笛子也吹,來!”喜慶要過笛子,跟上樂隊吹起來,背著手風琴……

“來!來來!”樂隊指揮邵家揮手示意:“咱們從頭來一遍,停!停下來!”

樂隊停下來,大家看著指揮。

“來,演員!咱們跟演員配合一下。團委金鳳書記來了,咱們搞得好一點啊!喜慶!你是吹笛子,還是拉手風琴?”

“拉手風琴。”

“拉手風琴就把笛子放下!”

“還是吹笛子吧!”旁邊拉二胡的說,“手風琴不格調兒……”

“那就吹笛子吧!”指揮對喜慶說。

“我就要拉手風琴!”喜慶執拗。

“哎!你聽不聽指揮?”

金鳳過來,“聽指揮,來,放下手風琴……”說著,幫喜慶扶住背帶,放下手風琴,大家看著他們倆……

“唱什麼呀?二人台吧!哪段?”邵家向一個女演員說。

“種洋煙。”

“好,種洋煙!”邵家向樂隊大聲說道。

“種洋煙是哪段?”喜慶咕噥了一聲,拉二胡的吱扭拉了一句……立刻有人反駁:

“那不是種洋煙,那是跳粉牆!”

“嗬!瞧這曲名!”金鳳在心裏詫異,唱得是什麼呢?舊壺新酒……?

大家拉起了種洋煙,女演員甩著兩塊紅綢子,一邊扭,一邊唱起來:“革命的形勢無限好……”

“好聽嗎?……”夜色多麼濃,很晚了,喜慶全無睡意,反正——一會又該上班了,該死的夜班!……排練完,他們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喜慶和金鳳。

“為什麼叫種洋煙呢?”金鳳問。

“不知道。種洋煙就是種洋煙嘛,肯定不是種蘿卜!”喜慶對這個曲名從來也沒有琢磨過,他隻記得F調,實際上是中國民族調式商調轉徵調……

“什麼是洋煙?”

“進口煙?”

“不是,洋煙就是鴉片。”

“種洋煙就是種鴉片?”

“不是種鴉片,是種罌粟花,罌粟花,你見過嗎?是一種漂亮的花朵……”

“沒見過……”

“我到了,你回去吧,該休息了!”金鳳到了自己的排房,女工宿舍。

“好……”喜慶停了一下,夜色中,就著微弱的星光,喜慶看到麵前這個姑娘的親切溫柔的眼睛……以前誰有這樣?胸中突然閃出這樣的疑問……沒有。也許溫柔略微有過,但親切,從來沒有……

“走吧!”金鳳小聲命令,點一下頭……真是個孩子,多像個孩子啊!瘦小的身體,帶有天真稚氣的臉龐,就連那嚴肅的神情……挺笑人的……

金鳳輕輕推開屋門,同伴已經睡著了……同伴是一個比自己高一屆的同學,在校時是有名的高材生,很清高孤傲的,來工廠很少與人交道。金鳳慢慢拉開被子,脫衣服,睡覺,不洗了,去宣傳隊時已梳洗過了……金鳳鑽進被窩,把被子拉過來,蒙住半個臉,蒙了一會兒……一種淡淡的香氣,自己很少塗抹香脂……這是春天的,自然的芳香啊,仿佛滲入了楊樹花的氣息。安靜的夜中,不時聽到楊樹花落地的聲音,好像一聲聲輕微的歎息似的……金鳳把被子往下弄了弄,露出頭來,用耳朵仔細聽著……撲簌——嗒……撲簌……嗒,她漸漸地睡意朦朧起來……看見,明亮的陽光下,身著大紅花布衣褲的雁北村姑,在土地上愉快地舞蹈,種洋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