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Side B(1 / 3)

「接下來要寫什麼好呢……」

「上次是女作家死掉,這回試著寫女作家丈夫死掉的故事,如何?」

聽了他的提議,她皺起臉。

「哇嗚,這種故事有點難以下筆呢。」

「寫吧寫吧。故事內容也恰巧相互呼應啊。這樣剛剛好。」

「嗯……」

「別畏畏縮縮的。來,殺了我吧!」

他故作滑稽地張開雙手,她不禁噗哧一笑。坦白說,她很心動。

的確,寫這種故事好像很有趣。

「說得也是,說不定會很有趣呢。我寫寫看吧。」

好像很有趣。丈夫死去的故事好像很有趣。就因為她這麼想——

所以,我才會遭到天譴。

所以,我現在才會聽著這些話。

她早上大多很晚起床。

人家說作家多是夜貓子,她也不例外。黎明時分入睡,中午過後才起床。

普通上班族的丈夫為了不吵醒她,總是躡手躡腳地起床,自己做早餐吃,躡手躡腳地梳洗整裝,再躡手躡腳地出門。

她很少在丈夫準備出門的時候醒來。偶爾在該倒垃圾的那幾天早上,半夢半醒地感覺丈夫在清理房間的垃圾。

有時她甚至大感佩服,為何他能將移動時的氣息隱藏得這麼完美。

「其實你的祖先是忍者吧?」

這麼問丈夫時,他得意地咧嘴笑答:

「這是因為愛啊,愛!」

其實也是不想吵醒工作到天亮、還在熟睡的她,卻總是笑著用這樣一句話帶過他無微不至的關懷。結婚之後,他的體貼包容一直讓她深感慶幸。

結婚當初,她曾努力將生活作息調回白天工作的模式。但是,在白天無論怎廢動筆,就是寫得不順。生產量也大幅下滑。

我寫得出來啦。她如此堅稱了一個月。

「你差不多該放棄了吧?」

聽丈夫的口吻,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在硬撐了.

「你以為我們交往多久之後才結婚的啊,之前你明明是個徹底的夜貓族,如今怎麼可能變成白天工作。」

「你就變回夜貓子吧。反正也不會給任何人造成困擾啊。」

「話說回來,你寫不出來的時候心情會變差吧。我工作一整天回到家後,迎接我的卻是臭著一張瞼的老婆,我很可憐耶。」

「真希望自己的太太能過得開開心心呢。」

他如連珠炮般滔滔不絕。

但是,想變回白天工作也有她的理由。

丈夫是一般上班族,自己則在家工作。既然如此,她認為生活作息上可以自由配置時間的自己,就應該配合丈夫。

然而,丈夫毫不留情地駁回她的理由。

「為什麼你非得要配合我呢?你也在工作啊。而且賺的薪水和我差不多,有時甚至比我還多。你有權要求擁有一個便於工作的環境啊。話說回來,我現在也將你目前的薪水算進未來規劃裏,所以如果你不確實維持好可以提升效率的環境,我也很傷腦筋。」

「可是,如果有了孩子,也得變回白天工作才行吧……」

她不屈不撓,但這個理由也被他推翻。

「有了小孩以後,會因為孩子老是半夜哭鬧,生活作息變得亂七八糟喔。況且,到時你也會請產假吧。隻要在育兒期間慢慢適應白天工作的生活模式就好了吧?真有困難的時候,也可以拜托老人家幫忙照顧啊,況且我們是雙薪家庭,有些事情也可以花錢解決。像是雇用保姆或女傭等等。為了有更多的選擇,我們反而該在可以賺錢的時候加緊賺錢吧?像我們現在彼此都在賺錢,生活也確實比較充裕。而且你用自己的步調寫作的話,生產力比較高,也接得到工作啊。」

丈夫氣定神閑地接連列出反駁的理由後,她又變回夜貓子的生活。

她本想至少早上要送他出門,結果也未能達成。因為在還聽不到鬧鍾響的時候,醒來就絕不賴床的丈夫將鬧鈴關掉了。

丈夫的上班時間正好是她熟睡的時候,要是鬧鍾被關掉,她根本起不來。

「你為什麼要關掉——!」

她一抗議,丈夫就臉不紅氣不喘地斷然說道:

「因為我愛我的妻子啊。丈夫就該保護妻子,讓她能安心睡覺。」

見他朝她露出燦爛到刻意的「開朗笑容」,她忍不住噗哧一笑,無法再抗議下去。

就這樣,丈夫一直寵著她。家事也被他搶去一半。

「你負責洗衣服吧,畢竟洗衣機隻有白天能用,而且要是下雨,我也沒辦法把衣服收進來。相對地,我負責煮飯。你通常都是傍晚開始寫得很順吧。如果中途跑去煮飯,節奏就會被迫中斷。反正我喜歡煮飯,回來之後再煮也不嫌麻煩。打掃的話,你想掃的時候再掃就可以了,也可以放假時兩個人一起。」

維持這種分工的生活模式曝光後,老家的媽媽臭罵她一頓。

你怎麼能這麼倚賴丈夫呢,你都在家工作吧,至少家事要由你來做啊。

說的正是。但是,人類的本性就是一旦有人能讓自己依靠,就很難抗拒。實際上當她寫作的節奏上了軌道,她就懶得停筆去做晚飯。

她心想至少可以幫忙買菜,丈夫卻說如果不由煮飯的人自己采買,就無法確定要買哪些東西。

「你可以趁白天的時候寄信給我,寫下要買的東西,我再出去買。」

她曾如此建議,也被丈夫駁回。

「這樣就不能確認有哪些東西在特價了。我回去的時候,正好店家快要關門,東西也開始降價,一邊看賣場裏有什麼東西一邊思考晚餐的菜單比較有經濟效益吧。而且我也不討厭買菜啊。」

「可是,你這樣未免太寵我了……」

她歉疚地低喃後。丈夫一如往常咧嘴笑了。

「因為我喜歡寵你啊。寵你說是我的人生目標也不為過喔。怎麼樣,開不開心啊?」

然後他伸長手亂揉她的臉。其實說這種話時,丈夫也很害羞。

望著丈夫煮飯的背影,當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說出「謝謝你每天都幫我煮飯」時,他就會突然揮舞雙手大聲宣告:

「我真是偉大呢!太偉大了!快點稱讚我、快點稱讚我!」

有時就像傻瓜一樣。

「嗯,你很偉大喔。我一直都很感謝你。因為有你,我才能專心寫作。」

她強忍下發笑的衝動,做出一本正經的表情稱讚,他則心滿意足地哼著歌繼續煮飯。

雖然像個傻瓜,卻又可愛又令她不勝感激。

她當然也看得出來、他是一麵故作誇張地要求稱讚,一麵減輕她的歉疚。

那是丈夫還是第三人稱的「他」的時候。他隸屬於同間公司的公關部門,是個工作勤快認真的年輕人。而她主要負責一般業務,由於位在同一樓層,所以認得彼此的長相。

他屬於很少流露情感的類型,表情也稱不上豐富。

燼管被女孩子們列入將來有為青年的候補裏,卻因為他給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不苟言笑」、「冷漠」,所以從未有人積極采取行動。本人也很少在聯誼或飲酒會上露麵,頂多出席歡送會和尾牙。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沒有遭到孤立的跡象。包括八卦在內,他似乎很清楚公司內部流通的消息。偶爾還有出人意表的部門響應他的行動,他的人脈似乎遍及全公司。

據勇敢主動向他出擊的女孩子說:「他很棘手。」

「試著向他攀談後,他意外地很和善呢,可是呀,總覺得有一道看不見的牆壁。就像一麵沉默的屏障,不準別人再往前跨一步。如果能突破那層屏障,可能就有機會成為他的女朋友吧。」

哎呀——真難攻下呢。有戀愛高手之稱的那個女孩連連搖頭。

她也和他聊過幾次,的確有一道奇特的牆,形容為屏障真是再貼切不過。他不如外表那般冷漠,反而出乎意料地開朗又親切。話題豐富,口才也好。

但是,想要再繼續深入時,他就會冷不防踩下煞車。

無論聊天時氣氛有多麼熱烈,回到辦公室後數值又會降回零。以為交情變好了,用眼神向他打招呼時,他卻回以禮貌性的頷首致意。

就算鼓起勇氣約他一起喝茶或吃飯,他也會麵帶笑容立下銅牆鐵壁:「不好意思,今天不太方便。」從來沒有女孩子剛好遇到他有空的時候。

以為他沒空,他卻在走廊上和清潔阿姨聊得熱絡。阿姨向他揮手時,他也笑著回應。

據同期進公司的男同事說,他與男同事相處時也一樣有道牆壁。

「一旦話題歪了,他就會馬上喊停,似乎不是很喜歡腥羶色的話題。基本上很少說些不必要的廢話。」

但不說不必要的廢話這點,反而讓男同事們留下好感。由於口風緊,值得信賴,聽說從同事乃至上司,不少男員工都找他傾吐心事或是商量事情。

「而且他也很體貼細心喔。像是我和老婆吵架、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就曾經過來問我『休臉色不太好看耶,沒事嗎?』真的很厲害呢。當明顯表現出不開心的時候有人來關心自己,真的會很高興。忍不住就把煩惱的事情全盤說出。但同時,他又不會插嘴多說什麼,很懂得察言觀色呢。」

麵對男同事才會顯現的這份體貼卻從未用在女孩子身上,應該是公司外麵已經有女朋友了吧——於是大家如此推測:

當時,對於在公司裏秘密從事作家工作的她而言,他是個令她大感好奇的觀察對象。作家都是好奇心非常強烈的本性。

那種一視同仁地與周遭人們保持距離的人,會讓什麼樣的人進入自己的「屏障」裏?如果是男性友人,會是哪一種?如果是女朋友,又會是哪一種?經常對外人掛著的一號表情,在「屏障」裏又會是什麼模樣呢?

不曉得能不能套用在新角色上。抱著這樣的私心,她繼續暗中觀察他。

命運就出現在不怎麼羅曼蒂克的地方。

也就是專門放置儲水槽和各種機器,到處都沾滿鳥大便的頂樓。許多野鳥在此安置鳥巢,有時會看到無毛的雛鳥被曬幹如木乃伊般,或疑似烏鴉叼來的剩飯或破銅爛鐵。絕不會有人喜歡出入的地方。

有事上頂樓的人都有個共通點,那就是手機。某間電信公司在公司裏很難收到訊號,當收訊不好的時候,隻能化身為漂泊者,四處尋找收得到訊號的地點,而頂樓即是絕對收得到訊號的地點之一。雖然室內也有好幾處地方收得到訊號,但不適合講私事,因此若是私人電話,大家都會逃到頂樓。

她也是手機漂泊者的其中一員,那天最後也前往頂樓報到。

午休時間,她走上通往頂樓的昏暗樓梯時,正巧有道人影走下來。在看向對方的臉之前,她率先注意到對方夾在腋下的東西——拆開壓平的紙箱。

為什麼要帶著這種東西上頂樓呢?她詫異地看向對方的臉龐,是他。

「哇嗚,不好意思,請不要看我。」

他抬手遮住眼睛,但她已經注意到了。他的眼睛像水衝洗過般淚汪汪的。

呃……究竟要出聲向他攀談?還是不要呢?她確實有事到頂樓,但要就這樣擦肩而過?還是折返回頭呢?

她僵住不動,他則尷尬地搔了搔頭。

「……果然,你會很在意吧。」

「嗯,對不起。」

說不在意的話,絕對是騙人的。

他瞬間視線遊栘。她頓時恍然大悟——他現在正在衡量。

「我不會向任何人說的,所以你可以不用說明。」

語畢後,他露出驚訝的神情。不出所料,他剛才是在擔心身為女孩子的她會不會對這件事多作揣測。與其因為臆測而傳出奇怪的謠言,不如自己主動說明清楚,剛才他的表情就是在做這種考量。當下他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單純地想說些難為情的借口。

更何況,她也不希望他做那種衡量。

他以為我是那種會將別人哭泣一事當作笑柄,到處宣揚的人嗎?就算是因為彼此不熟稔,未免也太失禮了。

「不論是誰,有時都想在沒有人的地方發泄一下吧。真要說的話,你手上那個紙箱反而比較奇怪,讓人很好奇。」

「啊,這個嗎……隻是當坐墊而已。因為頂摟沒有地方可以坐,地板又很髒。」

「喔,原來如此。」

謎團解開了一個,但緊接著,她又被他為何會抱著久坐的準備到頂樓,甚至帶著坐墊這件事情引起興趣。

但是,再問下去就違反道德了,所以她為好奇心闔上蓋子。

然後就這樣與他擦身而過之際——

「那個……」

他主動叫住正走到樓梯一半的她,剛才得抬頭仰望他,現在成了平行的對視。

「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因為女孩子好像都很喜歡八卦,所以我才會……」

她努力不讓自己表現出不高興的神色。她一直覺得他很聰明,果然是個聰明的男人。

「我沒有生氣。隻是覺得很可惜,因為我不會那麼做。」

「等等,我還是說明一下吧。」

「不用了啦。」

「可是,就算你不說出去,還是會好奇為什麼吧?」

這個嘛……的確。她反倒心想得到了一個可以沉浸在想像裏的好題材。

「如果導致你做一些跟事實不符的想像,我也會坐立難安,所以還是告訴你吧。這個理由不行嗎?」

這次感覺上不是衡量之後做的決定,他的理由也說得通。原來他是會在意這種事的類型啊,這種意外的發現也很有趣。

但是,她的悠悠哉哉很快就消失無蹤。

「理由就是這個。」

他拿出疊在紙箱下的東西。是一本書。而且書的封麵——她遠比任何人熟悉。

「我習慣在上下班搭電車時看書。但隻有來回搭車的時候而已,在公司裏我絕對不會看,可是我今天實在太在意後續了,所以就按捺不住,午休時間跑到頂樓繼續看。因為在室內看的話,很容易受到幹擾。結果看了之後,小說的情節正好擊中我的哭點。」

為了不讓舉止變得可疑,她隻能保持沉默。

「我家裏有很多這位作家的書喔,不論是哭點還是笑點,很多地方我都非常喜歡。因為我曾經在電車裏笑出來,所以決定上班時絕不看書,可是昨晚我沒有看完,早上又剛好停在一個非常精彩的地方,才會無法忍到坐車回家。」

話說回來——他皺起臉。

「這個作家真是太狡猾了。我從這個作家出道起,就一直很喜歡他的小說,所以大致看穿他的寫作模式了。像是這裏應該會發展成這樣吧。可是,他卻在這種寫作模式下,又稍微往外偏了一點。就在我心想『好,忍住了!』的時候卻天外飛來一筆,所以我才會克製不住。」

卑鄙,太卑鄙了——這種抱怨可說是最大的讚美。

「所以我一個大男人才會偷偷躲在頂樓上哭,都是這個作家害的。」

「對不起。」

她不由得脫口而出——因為她太開心了!

「那個作者就是我。」

因為,有什麼辦法嘛。除了朋友和家人以外,很少有機會可以直接聽到完全的第三者,又看過自己小說的人的感想啊。一般人一旦知道對方就是作者本人,都會基於禮貌說些客套話。就算不喜歡,也沒有人會在作者本人麵前說「我討厭你的小說」吧。所以,一般而言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直接聽到一個不知道她是作者的人說「狡猾」、「卑鄙」啊。

她會高興得手舞足蹈,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咦?」

他目瞪口呆了好幾秒,但也很快就掌握了情況。

「騙人!真的假的?!」

紙箱自他的手中往下滑落,斜斜地飄過樓梯,在樓梯間滑壘後停下。

「咦?你沒騙我吧?!」

「我撒這種謊對我有什麼好處……啊,對了,如果我喜歡你的話,剛好是個趁虛而入的好理由呢。」

「哇!說話語氣也超像本人!」

「你說『像』,到底是哪裏『像』啊?」

「就是明明在說浪漫的話卻伶牙俐嘴!」

哇嗚,被看穿了。這個人真的在看她的小說。因為這一點她自己也有察覺,建她也不曉得這是優點還是缺點。他卻斷言說這樣「很像本人」。

她突然覺得很難為情。簡直就像突如其來被人剝光了衣服一樣——等一下!等一下!今天可不太妙!裏頭不僅穿著衛生衣,內衣褲也很隨便,肩膀上還貼著酸痛貼布。最近還有點變胖。拜托,先給她一個月的緩衝時間。不,至少兩星期!

她低頭掩飾自己火紅的臉蛋,但無比興奮的他卻湊了過來。

「你真的是本人嗎?!」

「就算要我現在提出證明,我也沒辦法。如果是出版社寄來的通知等書麵資料,我家裏倒是有,至少可以讓你看看收件人姓名,要我下次帶來嗎?」

他搖頭。

「你都說你有辦法帶來了,就等同證明你是本人了吧。我想就算打腫臉充胖子騙我,對你也沒好處啊。」

我倒覺得你說話也很伶牙俐嘴呢——但她沒有說出口。

「哇嗚——怎麼辦!沒想到作者本人居然就在這種地方!對了,你幾年前在《活字之森》上寫的短篇沒有出書嗎?因為那篇短篇沒有收錄在任何一本書裏,我想丟掉雜誌也沒辦法丟,害我傷透腦筋。雜誌都變得破破爛爛了。」

噢,好狂熱。他提到的雜誌早已停刊了。

「難道是因為雜誌社倒了,有版權問題?」

「沒有這回事啦,版權最糟也就是被收回去而已。隻是因為……」

這時手機響起來電鈐聲,劈頭就是電影哥吉拉的主題曲。不是她的鈴聲。

他「啊」地皺起臉龐,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將起糾紛的客戶信箱設定成這種鈴聲。不過,平常我都設成振動。」

聽了他像在辯解的說明後,她不禁噗哧一笑。

「的確,聽得出來是緊急事件呢。」

明明平常一副成熟穩重的模樣,想不到他為手機設定了這麼滑稽的鈴聲。

就角色設定而言,他的反差萌屬性果然很強烈呢。

他表情陰鬱地看著訊息,歎了口氣。

「我得過去一趟才行了。」

然後闔上手機,再次轉向她。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和你多聊聊……約你吃飯的話方便嗎?」

呃,這樣子難不成是……我……走進屏障裏了嗎?

這是機會嗎?但話說回來——

既然我會將此換算成機會,就表示我其實很在意這個人吧?

對於浮現至眼前的可能性,她自己也大為動搖,

等一下!我確實因為他是個難以看穿的角色,所以一直興致勃勃地觀察他!但並非基於那方麵的興趣啊!

一進人屏障裏就開始窺伺那種機會,她也太卑劣了吧。

「……不行嗎?我想問你小說方麵的事情,會造成你的困擾嗎?」

啊啊,什麼嘛,她倏地渾身無力,然後縮起身子——笨蛋,你想太多了!

他不過是基於讀者的立場對你有興趣而已,你在得意忘形什麼啊!

「不,我並不覺得困擾……」

「真的吧?那我就相信你這句話曝。」

「是的,請。」

「那麼,可以和你交換手機號碼嗎?」

越是在得意忘形時摔了一跤,互動時她就變得越被動,順從地與他交換了手機號碼和電子信箱。

看到他的電子信箱時,她的心髒以奇怪的節奏猛烈跳動。

story-seller-xxxx

尾端的數字是生日或他喜歡的數字排列吧,但那幾個英文字是他剛才說過的短篇小說書名——他真的不是這一兩天才喜歡她的小說,詢問版權等問題也不單隻基於興趣,他對她小說的狂熱,少說從連載這篇的時候就開始了。

「真沒想到我會告訴作者本人這個電子信箱。」

他靦腆地笑了。在辦公室裏從未見過他這種表情。而且——

他是因為我寫的小說才露出這種表情。

這時又響起了哥吉拉主題曲的旋律。

「哇,糟了。抱歉,那我先走了。」

他慌慌張張地邊操作手機邊下樓。走了幾步之後,「啊,對了,」又回過頭來,「下一本新書是什麼時候呢?」

「……那個,還沒有那麼快。」

「這麼說也是。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

他過意不去地搔了搔頭後,奔下樓梯。

揣在懷中的那本書,是她上星期才喇發行的最新作品。

事後她有些不安,便寫了訊息發送至story-seller開頭的電子信箱。

「不好意思,剛才的事情能向公司的人保密嗎?」

幾分鍾過後,她馬上收到回複。

「我知道啦。我不會為喜歡的作家帶來困擾的。」

最後還加上逗趣的表情符號。私底下意外是個平易近人的角色嗎?

接連地展現出他反差萌的一麵,最後還極其自然地說她是他喜歡的作家。

她想自己並不是很容易就被甜言蜜語誆騙的人。但話說回來——

有人無預警地說喜歡自己寫的小說,世上沒有一個作家聽了不會飄飄然的吧?

過了數分鍾後,這次是他主動傳來訊息。

「對不起,我突然有些擔心,我剛才約你真的不會造成困擾嗎?

總覺得我是利用同事這個身份當作盾牌。你就算不願意,我也不會告訴別人。」

可惡——這種時候表現出退讓真是太高明了!敵人可是公關部前途有為的青年,也許自己中了他的圈套,但是——

「不會,我很高興。」

沒辦法啊,她就是想這麼回!

「太好了,那我再找時間約你。」

這封訊息中,表情符號再度複活。

在辦公室裏,他的態度與之前沒有兩樣。

但是,他經常因為一些小事情,就發來內容相當微不足道的訊息。

「剛才我茌政府機關旁的公園看到一輛搖控汽車,跑得超快!超厲害!」

「今天好熱,大衣好礙事。可是影子看來就像鬥篷一樣,好酷。」

「我正路過車站前麵的橋。今天也聚集了很多鯉魚,但多到有些惡心。」

通常是這種自言自語般的短句。收到訊息後,每每她看向行程表白板,他的欄位都寫著外出。他很少待在辦公室裏,因此幾乎每天都會收到他的訊息。

對於擔任內勤的她而言,他寄來的訊息就像一種心情的調劑。

基於這層關係,她有時會不小心用眼神向他打招呼,但他依然回以禮貌性的頷首。

自頂樓那件事以來,都沒有兩人獨處的機會,因此她很難將發訊息的他和辦公室裏的他聯想在一起。每當懷疑那其實是白日夢吧?又因為信箱上的story-seller這兩個字讓她再次體認到這是現實。

從互相開誠布公的那天起,過了約莫兩周後,他傳來標題寫著「要不要一起去喝酒?」的訊息。

「明天下午六點,在〇〇站東口見如何?」

坦白說,她十分納悶。明天是周六,公司休假。而且他指定的車站還是離公司最近的那一個。為什麼要特地選在假日,又在離公司最近的車站會合呢?

但是,她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於是回複OK。互傳碰麵訊息的那一天,他依然是平日辦公室裏冷漠的他。

拿日常生活來說,她認為男性有兩件事具備壓倒性的有利。

那就是婚喪喜慶和上班。婚喪喜慶時男性隻要穿著萬用禮服就好,上班時也隻要套上西裝,看起來就很體麵。女孩子坐辦公室,雖然有製服,但上下班時卻不得不換回便服。

由於她任職的這間公司已經廢除員工旅遊良久,很少有機會看到男同事穿便服的模樣。他都穿哪一種衣服呢?她發現自己有些期待。

她刻意在五分鍾前抵達會合地點,四下張望時,提包中的手機開始震動。

「喂,你好。」

「嗨!」

聲音從正後方傳來。

「呀啊!」

她發出驚叫聲後回過頭,隻見他拿著手機,笑嘻嘻地站在那裏。

「反應很不錯。」

見到他那張淘氣的笑臉,本來想發出抗議立刻被苦笑取代了。

「沒想到你也會做些孩子氣的行為。」

「因為現在是非上班時間。」

「等很久了嗎?」

「大概有十分鍾吧。」

「一般人都會說沒有吧。」

「因為我很誠實。」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跟他在辦公室的模樣落差極大。

外表也是。

「你穿便服的時候,看起來比較年輕呢。」

「因為工作的時候要是顯得年輕會吃虧啊。我刻意裝得老成一點。」

「看起來就像出身良好的學生喔。」

她一說完,他便垮下一張臉。

「其實我是想穿得更吊兒郎當一點,但可能是長相的關係吧,隻適合做幹淨清爽的裝扮。」

她忍俊不住地輕笑出聲。

「你很自豪自己適合做幹淨清爽的打扮嗎?」

「不、不,這是我的煩惱喔。」

他故作正經回答的模樣也教人莞爾。

「你敢吃魚嗎?」

「嗯,我喜歡吃魚喔。」

「那太好了,出東口不逮,有一間魚很好吃的小料亭喔,我經常在那邊接待客戶。」

她邊跟上率先走出驗票口的他邊問:

「那個,離公司這麼近,沒問題嗎?」

他是因為擔心同事的目光才這麼說,對此他又惡作劇地笑了。

「你知道嗎?幾乎不會有人假日特地跑到公司附近,假日上班的人也很少回家前去喝一杯喔。」

這麼一說,的確有道理。

「況且,辦公區的店家反而假日時很空。因為他們鎖定的客戶群是上班族,甚至有些店家星期天和例假日也跟著休息。現在要去的這家店也是,平日不預約的話根本進不去,但假日完全不必等。」

「哇……」

她從未想像遇假日時辦公區是什麼棋樣。

真是個觀察力透徹的男人,她想。

但她並不討厭。

不愧是接待客戶的地方,是間氣氛很棒的料亭。

「像是不想花太多錢裝闊,又想稍微下對方一點馬威的時候,這間店就很方便。訂包廂的話,也有價格合理的套餐。」

那他今天是想下點馬威嗎?不由自主想揣測對方言語背後的真意,是她副業的職業病。

用熱毛巾擦手的同時,他們先點了中杯啤酒。接著他又點了幾樣菜單上推薦的菜色。

「那麼,在餐點上來之前,」

他從帆布背包掏出套有書店紙書套的單行本和簽名筆。

「先幫我簽名吧。」

麵對徹底出乎預料的請求,她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擺了。

「咦?我從來沒簽過名耶。」

因為她的作品並未暢銷到有人會請她簽名。

「真的假的?!太好了,我是第一個!要不要再加上序號?」

他的個性天生就很強勢。不會因為她沒簽遇名,就順勢找台階讓她下。

那本小說是她第一本單行本。好不容易說服他不寫序號之後,妥協的條件是加上日期。

要簽橫書還是直書?又要簽在哪一頁?還沒動筆她就傷透臘筋。

她猶豫不決地把簽名筆的蓋子開了又蓋,蓋了又開——

「筆尖都要幹了喔。」

「等一下啦!因為我根本沒想到你會突然要我簽名嘛!」

她一下子翻開封麵、一下子翻開封底,忽然注意到了版權頁。

這本是初版。

「這本小說初版的印刷量明明很少耶。」

「是嗎?當時我買這本書的書店裏,倒是堆了很高一疊喔。」

這麼說來,曾有店員很欣賞並推廣她的小說吧。她不禁感激地對天膜拜。

「順便提一下,你的小說我全是買初版。」

這點也讓她很感激。可是——

「可是,再版之後的小說錯字比較少耶。」

「咦?哪裏有錯字?」

「討厭,才不告訴你。」

「話說,有那麼多錯字嗎?」

「說到這個我就氣,所謂錯字啊,就是越看越多!觀察之後,就一定會發現!明明我、責任編輯和校對人員三個人分別確認兩、三次,出書之後,還是一定會有幸存的錯字!」

她恨得牙癢癢地斷然說道,他不禁笑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啊。」

「就是這樣!」

「可是,我幾乎沒注意到呢。大概是沉浸在文章節奏的時候,就算多少有些錯誤,也會在腦海裏自行修正吧。一行接著一行看你的文章,真的很棒,所以中途都無法停下來。」

想殺死作家根本不需用刀,甜言蜜語就夠了!可惡,這個男人真會說話!

「好了,再不快點簽的話,啤酒就要送上來了喔。」

好吧!心一狠打開筆蓋。由於不習慣直書,她決定橫寫。

「……別一直盯著我看,我會緊張!」

「……欸,看起來就像在自己的東西上署名一樣,挺逗趣的。」

「所以我說了,我沒簽過名嘛!」

她在抖得歪斜的簽名底下加上日期後,將書推回給他。由於日期隻是單純的數字排列,寫得倒是很順。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簽名後,露出了笑容。

「該怎麼形容呢,感覺很生澀,真不錯呢。就像寫在簽名欄裏一樣,有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快闔起來啦!」

「最棒的是,我是第一個。」

到底想殺她幾次啊。啤酒又還沒送上來,無法將通紅的臉蛋怪罪在酒上。

她又弩又折地把玩著熱毛巾掩飾難為情時,他終於話鋒一轉改變話題。

「你出過哪些錯誤?」

「這個啊,從單純的選字錯誤到很離譜的都有。」

「很離譜的是指?」

「我曾經寫過類似『他說:「是啊。」他這麼說了』這種句子。」

當她發現時,那種打擊非同小可。

他也做出錯愕的表情。

「我都在筆電上打原稿。由於可以簡單地複製貼上,有時東拚西湊,就會因為操作疏失導致非常離譜的錯誤。」

正好這個時候啤酒送上來,幹杯之後,她趁勢一口氣喝光。

「這種錯誤呢,就算三個人各看兩遍,還是會逃過我們的法眼存活下來。有點難以置信,對吧?明明我寫作的速度很快,有很多時間可以校潤。」

「我都沒發現,順匣告訴我是哪一本吧?」

「我絕——不告訴你!」

她激動地就此打住,然後嘟噥抱怨。

「可是,一般都希望可以在校對階段就發現這種錯誤吧?挑錯是你們的工作吧?狐狸的肉球也稱作肉球嗎?在我寫出這麼滑稽的指責文之前,就要發現這種錯誤啦。」

「喔,原來那篇文章的意思其實是在罵人啊。那可真是有趣。」

說到滑稽的指責,他似乎馬上就知道是哪篇文章。

「可是,這也代表你的文章很有吸引力,連校對人員和責任編輯都遺漏了那些錯誤。」

——幸好剛才幹杯後一口氣喝光酒。

不久桌上擺滿菜肴,他們邊聊邊吃東西。

他似乎非常喜歡閱讀,提出的話題也多圍繞著她的副業。

「之前直到最後我都沒能問你,現在可以問嗎?」

「請。」

「〈故事販賣者〉什麼時候會出書呢?」

他說過刊載這篇小說的雜誌都破破爛爛了。代表他一直反複翻閱。

「那篇因為份量不長不短,不太好收錄……」

「可是,你短篇的工作很多吧?明明常出短篇集啊。」

若不是經常關注作家,身為讀者根本無法如此清楚掌握作家的工作情形。

「這篇的份量與其說是短篇,更像中篇吧,出版成書的話,就會占去一半的頁敷。這樣一來書的結構就會不平衡,所以總是被抽掉。而且,責任編輯也為這篇故事費了很多心思,說想做成一本絡構互相呼應的小說。希望我為此再寫一篇份量相同、內容也有統一感的故事……換言之,如果要出書,就需要另一篇新的中篇小說。也就是,想出書的話就給我寫!」

「身為讀者的我在此向你要求,快點給我寫!」

他的語氣很詼諧,卻不見得真的是玩笑。

「可是,那麼小規模的雜誌,沒想到你會看呢。」

「因為有你寫的小說,我才會找來看啊。」

他說,一邊動筷吃著「本日推薦」的紅燒三線雞魚。

「關於那本雜誌的出刊,我倒不曉得。由於現在有網路,會遺漏的資訊不多,真是幫了大忙。」

她不得不真切地感受到,他真的很關注自己。

除了小說以外,其他話題也聊得非常開心,還接連換了幾個地方談天,直到末班車到來。道別之際,他主動以「下次再約出來吧」作結。

盡管如此,星期一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裏的態度仍沒改變。

絕不讓人感受到特別親昵的冷淡態度。

與之同時,仍舊會收到他自言自語般的訊息。

「我看到一隻好大的貓,是虎斑貓。今天很暖和,它看來好愜意。」

「公園的除草機正駛向一大群鴿子。它們完全不閃不躲。」

「電車上隔壁兩位大叔正激動地談論減反政策。兩個人都穿西裝,看樣子是上班族。是什麼職業呢?真有趣。」

她十分困惑,究竟該怎麼解讀這種距離感才好?

某天,利用休息時間,各別通知眾人酒會行程的主辦小姐問她:

「你和他怎麼了嗎?」

女子邊問邊輕努下巴,示意他的方向。

「什麼怎麼了?」

由於內心多少有些頭緒,她決定盡可能少說話,以免露出馬腳。

其實我們常互傳一些無關緊要的訊息,放假也曾一起出去喝酒——這些事情,不曉得他是否打算公開。

「這次我試著邀他,他卻問我你會不會參加。我說會之後,他就說『那我也去一下吧。』明明他平時都會一口回絕這種邀約。」

喂、喂!等一下,這是什麼開頭?感覺他將問題丟回來給自己,但目的是什麼?她又該怎麼回答才好?

她馬力全開地動腦筋思索,趕在間隔久到不自然之前,搪塞說:

「因為我們都愛看小說,有共通的話題吧。偶爾遇到會站著聊一下。」

「哼……說不定你踏進他的屏障裏喔。」

酒會的主辦小姐,就是先前指出他擁有屏障的女孩。

那場酒會召集到的人數有十名以上,他一臉若無其事地混在成員當中。轉移陣地時,也和男同事們聊得很有勁,不曾與她四目相接。

為什麼要說我去的話你就去呢?在空白訊息裏打出這個問句,結果也沒有發送出去。他們平時互傳無傷大雅的訊息,真要深入的話,她就裹足不前。他們也不會打電話開心談天。即便如此,他也沒有製造任何供她攀談的機會。

在場麵十分熱鬧的地爐式矮桌包廂裏,當大家隨意找位子坐下的時候。

「我可以坐你旁邊嗎?」

她還沒點頭,他就在旁邊坐下。

「真難得耶,你竟然會主動向女孩子攀談。」

麵對前輩的調侃,他氣定神閑地答:

「前陣子我們因為小說有共通話題。今天也是因為想和她聊天,我才會參加。」

看來她應對時的答案是正確的。

「你看完那本書了嗎?」

他提的是一名人氣作家的新書。

「不,還沒。你的感想如何?」

「穩定度果真沒話說呢。我希望你看的時候沒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內容。」

敷衍地繼續聊著小說的話題後,周遭的人大概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吧,不再理會兩人。

她趁這時小聲問道: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件事待會再說。對了,那你又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是因為最近發現都愛讀小說,才比較常和你聊天。」

「反應真不錯。」

大約十天前她也聽過同樣的話。曾被他耍得團團轉的記憶又再度複蘇,她的耳根子一陣發燙。

今天就可以怪罪到酒上了。

第一攤散會之後,他的「待會再說」來了。

「我們回家的路線一樣吧?要一起回去嗎?」

店門外他如此邀約,又有人出聲揶揄。前陣子一起喝酒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兩人住在同一條路線上,又都是一個人住。他故意在同事麵前問她。

「基本上,我對自己的定位也有自覺。」

搭上不同路線的電車,與一起離開宴會的同事們道別後,他開始說明。

「況且我是刻意讓自己處在這種定位上。」

他指的是,他在公司裏無論對象是誰都刻意保持獨特的距離感吧。

「因為公司的人際關係若太過深入就很麻煩。增加人脈的方式有很多,至於我,是在人脈既廣又淺的情況下,工作起來才會如魚得水。所以我也知道周遭的人都覺得我方便歸方便,卻難以捉摸。說白一點,就是若即若離。沒有人特別討厭我,但也不與某個人特別親近。可以傾聽所有人的煩惱,但不會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事。這樣子既是常態又理所當然,大家也不會覺得奇怪。我這樣子簡直就像空氣呢。」

「我想大家應該不是這樣形容你吧。」

見他如此直言不諱地將自己批評得體無完膚,她不由得出言緩頰,但也被他駁回。

「沒關係啦,覺得我很方便的話,大家也會在我還很方便的時候看重我啊。若即若離反而不會得罪任何人,也不會樹立敵人。」

他的語調太過平淡,沒有情緒起伏,仿佛在談論另一個人。

再多為自己著想也沒關係吧?

「那麼,如果這樣的家夥忽然不再和某個人保持距離,周遭的人一定很難適應吧。尤其對象又是女性的話。一般情況下,大家隻會很有默契地想『那家夥現在看上那女生了吧。』心生沒有惡意的好奇心。」

果真如此。今天他光是坐在她身旁,就被前輩調侃「很難得」。

「這樣一來,大家必然也會對我不保持距離的對象感興趣。遇到這種情形,女生通常不會很開心吧。」

「……嗯,的確是呢。」

被充滿好奇心的他人打量觀察,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這就等同被人在心裏評頭論足一樣。

——咦?等一下。

會造成這種情形的前提條件又是什麼?

「尤其你又身兼特別的副業,也不想引起他人太多注意吧。為了不讓大家的好奇心延燒太久,最好的方法就是一口氣讓所有人都知道。因為瞬間造成話題後,大家很快就會膩了。」

「這會造成語題嗎?」

「畢竟我進公司兩年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沒有義務參加的酒會上露麵,所以大家都非常吃驚。加上我又是為了一個女孩子出席,多少會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吧。」

她以為他隻是不常出席飲酒會,未料他回絕得這麼徹底。

「而且今天男方的參加成員也很喜歡八卦。也許馬上會被人揶揄調侃,但大家很快就會膩了。我這邊我會虛與委蛇一番,你那邊就自己看著辦吧。」

「這當然沒問題……但為什麼要特意讓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