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沙走石,黃沙撲麵。
伏俟城又刮起大風,人們匆匆收拾貨攤背囊,飛也似的逃回家中。
可就在這人人避之不及的當口,卻有兩人迎風而立,身體不因狂風而挪動半分。
卓然屹立,巋然不動。
奇怪的是,四目相對,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仿佛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黃沙拂過白發男子俊秀的麵頰,模糊掉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又過了許久,直到風沙都變小了。
晏無師終於忍不住道:“那個…我想住你這裏…可以嗎?”
廣陵散依舊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樣,似乎對他的再次到來見怪不怪。
這回連白眼也懶得翻了,徑自轉身回府。
出了玉門關,便徹底脫離了周國的勢力範圍,再也不用擔心半道被人抓回去。
於是晏無師放慢速度,買了一匹胡馬,慢悠悠朝吐穀渾騎去。
從地圖上看,涼州離伏俟城不遠,給人一種朝發夕至的錯覺。
然而親身體驗之後,才知道這種想法是有多離譜。
相比中原的馬,胡馬要更加健碩耐久。
可即便如此,晏無師翻過周與吐穀渾的交界山脈祁連山時,仍然耗時不短。
直至九月底,他才走到青海湖。
湖泊寬廣遼闊,透過瀲灩的水光,已隱隱能看見湖水之後的伏俟城。
為了節省時間,他將馬賣給附近的牧民,自行踏水而過,終於在十月初抵達伏俟城。
作為法鏡宗的“老朋友”,他自然而然來到總部投奔廣陵散。
恰好廣陵散要出門,二人當頭碰見,於是便有了開頭那一幕。
他著實沒想到,前幾次還嫌棄至極、欲將自己拒之門外的廣陵散,這次居然這麼爽快,直接就放人進了!
隻是這行為還是不友好,明明是要出門的樣子,一見到自己就回家了。
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在門口呆立著。
“跟我來。”
廣陵散後背像是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道。
說罷也不等他,消失在回廊盡頭。
沿著他的足跡追去,來到熟悉的南廂房。
他心中一痛,頭一回產生了近鄉情怯的心緒。
“進來。”
廣陵散不給他逃避的機會,用命令式的口吻道。
於是他就進去了。
帷帳低垂,藥香彌漫。
女子靜靜臥在榻上,門外傳來的輕風吹過她的清秀容顏,拂亂幾綹碎發。
“西域風沙很大,大夫說她不能吹風,你小心一點。”廣陵散闔上房門。
晏無師不答,隻撥開重重紗簾,來到女子身前,將被風吹亂的青絲理順,撥到耳後。
動作輕柔和緩,像對待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
“還算有點良心。”
廣陵散麵色稍霽,原本緊繃的神情鬆泛了許多。
探脈渡氣,毫無反應。
徐容的臉色一如既往地蒼白,雖然這抹蒼白未曾加深,卻也沒有好轉。
渡進的氣亦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點音訊。
廣陵散:“沒用的,別試了。”
晏無師收回手:“你說…她還能醒過來嗎?”
一說到這個問題,廣陵散神色複冷:“不知道!醒來有什麼好,是被你再氣走一次,還是被活活坑死,像現在躺在床上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