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的內侍傳回消息之時,郢澤手裏的動作當即一頓,身旁的鄭百盛忙開口問道:

“這麼快,竟都湊齊了?”

來人低頭回道:

“是,說是已經出資的諸位大人出麵,到其餘各家府上上門言說,又自掏腰包,墊付了一部分,這才湊夠了銀錢。據說司天監已經準備好了國祭之籌備,如今正帶著諸位大人,在殿外等著求見陛下呢!”

鄭百盛聞言,下意識轉頭看向郢澤,果見郢澤的臉瞬間便冷了下去。

事情到這個份上,郢澤再察覺不出此間蹊蹺,也不必坐在這個位置上了。

他猜得出出了錢的眾臣定會對未出資的官員不滿,但他亦清楚,以朝中這些人瞻前顧後、左右逢源的一貫作風,便是能走到這一步,至少也要數日才能反應過來。

而事情剛過去一天,所有官員就莫名其妙聯合了起來,要說背後沒有人在其中運作,恐怕就連蕭雲湘那個傻丫頭養的貓兒都不相信。

而在這個緊要關頭,朝臣忽然這般團結,就為了讓他去行一個無關痛癢的國祭之禮?

郢澤唇角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吩咐鄭百盛道:

“去告訴外麵那群廢物,不必來見孤了,待得再過幾日,挑個大吉之日,孤自然會去皇陵祭祀,讓他們都滾回自家去。”

鄭百盛躬身行禮,正要出去傳話,方才進來通報的小內侍卻很是不安地抬頭看了鄭百盛一眼,小心翼翼道:

“陛下,監正大人說,今日便是近半月中,最合適的大吉之日,他們來此,便是要請陛下同皇後娘娘一同啟程前去皇陵,行國祭之禮的,還說……”

郢澤緩緩轉頭看向他,不緊不慢地問道:

“還說什麼?”

小內侍嚇得連忙跪地磕頭,帶著哭腔道:

“昨日起,城中便流傳說陛下今日要去國祭,若是陛下悔言,恐會令百姓懷疑陛下是否對先皇心有愧意,不得天道所助,失了民心啊!”

“砰”地一聲巨響,小內侍嚇得渾身一抖,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生怕郢澤一個遷怒,自己便丟了小命。

鄭百盛亦擔憂地看向郢澤,隻見麵無表情的年輕帝王,緩緩從被震碎的茶杯灑出的茶水上收回手,冷笑一聲道:

“好啊,真不虧是孤的好臣子啊,竟學會用民意來逼孤就範了,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已經不是拐彎抹角地引他入套了,而是毫不遮掩的陽謀,無論是誰做在這個位置上,無論是賢明獨斷的君主,還是懦弱無權的傀儡帝王,都逃不過一個民心所向。

此計陰險之處就在於此,算計之人用國祭做幌子,就是料定了此行的正當,就算是朝中大半都是他的人,這些臣子,亦拿不出合適的理由阻止此舉。

若是換做離王反叛前,這些人定然不敢如此放肆,因為他們知道郢澤有的是辦法懲治他們,但如今的局勢,他們卻是料定了郢澤無暇對他們下手,否則後方無人,朝中大亂。

況且法不責眾,他們越做的光明正大,郢澤越是不能在這個當口處置他們,否則便要背上暴君的罵名。

郢澤不是傻子,對方這麼處心積慮地逼他去行國祭,絕不會當真隻是好心想借此安撫民心,試想一下,若是百姓聽說,原本去行國祭求先祖庇護的帝王,卻在國祭大禮之上出了意外,不論隻是儀式有失,還是他自己出事,百姓恐怕都不會有什麼正麵的猜度,無論如何都對離王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