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唉聲歎氣地背著手握著袖口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身後的仆從抬著一擔又一擔沉甸甸的箱籠,赤紅漆金的箱籠本身便無比精致注目,想來箱籠之中的寶物隻會更加珍貴。

薑聿順著使臣離開的方向,目光最後落在使臣馬車上顯眼十分南梁的徽記,停留了一瞬,眼底略過一絲晦暗。

他轉身隨手攔住了一個抬著箱籠往出走的仆役,開口問道:

“這是怎麼了?”

那仆役亦在王府外院當值,見他麵熟,也未遮掩,笑著道:

“這可是新鮮了,南梁的新皇帝想求娶咱們公主做皇後呢,讓使臣帶來這麼多禮物討咱們公主歡心,還說之後若是定下親事,納吉聘禮,定更為隆重奢華。”

“嘖嘖嘖,要不說是咱們公主呢,聽說這位南梁皇帝還是皇子時就對咱們公主念念不忘,如今當了皇帝還初心不改,一心想娶公主。若我是公主,說不定早就被這番誠意打動,答應出嫁了呢。”

薑聿心中一緊:

“公主答應了?”

仆役擺擺手道:

“沒呢沒呢,咱們公主那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性情,這南梁皇帝隻是送個禮罷了,又沒請媒,又未見過咱們攝政王殿下,公主若是出言答應,豈不是自降身份?”

“故而公主隻是說王府不收別國之禮,將使臣給打發走了,這不,叫咱們把這些個送來的禮,都再抬回去呢。不過要我說啊,公主遲早是會答應的,那可是南梁的皇帝啊!咱們公主嫁過去,就是一國之後。聽聞那南梁皇帝,生得劍眉星目,俊逸十分……”

仆役後麵還在念叨著什麼,薑聿已經完全聽不入耳了。

他耳邊反複盤旋著下人那兩句“公主遲早會答應”以及“那可是南梁的皇帝啊”,攥著食盒的手緊了緊,抿了抿唇,當即邁步向府內走去。

仆從兀自興致頗高地談天論地,一轉頭,卻見人早就不見了,頓時興致驟減,不滿地嘟囔了兩句:

“什麼人嘛,先問人家話,回頭又不聽完就走,真是……”

轉頭又樂嗬嗬地抬著箱籠走遠了,心裏盤算著方才聽到的這段風.流韻事,待得晚上喝酒的時候,能同多少人吹噓炫耀一番。

另一邊,樓絨絨剛回到房中,拿起文書,還未翻過兩頁,便聽房外有人叩門。

她頭也不抬:

“進來。”

隻聽房門咯吱一聲被推開,而後又被掩上,投射在她書頁之上的光線驟亮一瞬,緊接著又重新退回陰影之中。

然而房間之中卻寂靜地沒有半分聲息,隻能聽到樓絨絨翻閱書頁的聲響,像是除了樓絨絨壓根沒有旁人在一般。

樓絨絨無奈地合上書頁,抬頭看去,果見薑聿安靜地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神情看不出喜怒,隻定定看著她,仿佛她隻要不出聲不抬頭,就會永遠這樣安靜地等下去一般。

也隻有薑聿,來尋她的時候,總是像隻貓兒一般,走路都沒有一絲聲響。

其他哪怕是費鶩蘇,在不刻意設防的時候,樓絨絨也總能聽到輕微的腳步聲,薑聿總是如此,大約是自幼為了生存養成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