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貝勒府,書房。
八爺和十四爺圍在爐邊下棋,火爐上還煮著茶湯。
雕花香幾上,香爐裏升起嫋嫋香煙。
此香喚作“雪中春信”,酸酸甜甜中夾雜著些許花蜜的香甜,後調是梅花沁冷撲鼻的清香。
十四爺微微蹙了下鼻尖,輕嗅著冷豔的香氣。
心底不禁一陣失笑。
他從棋簍裏取出一枚黑棋夾在指間,隨即抬眸瞧著八爺。
“你書房裏燃著的向來都是太行崖柏香,香氣沉穩醇厚。”
待棋子落下,才又道:“怎突然間換成雪中春信了?”
八爺聞言,握著棋子的手微頓了頓。
“人總是會變的。”
隨即斂眸朝十四爺淺淺笑了下。
“就比如你我,對不對?”
聽了八爺這話,十四爺眸光黯淡了幾分。
“要變也是八哥變了,可別賴上我。”
這句話十四爺是用打趣的口吻說出來的。
但依著八爺的心思,怎麼可能猜不出十四爺話中之意?
他落下白子,隨即溫聲開口:
“你好些日子沒來我府上了,莫不是還在跟你八嫂置氣?”
十四爺薄唇微抿,答道:“八哥這麼說就見外了。”
八爺聞言,沒再吭聲。
一局結束,二人圍在爐邊喝起了熱茶。
爐邊鐵絲網上的烤橘子散發著濃鬱的香味。
八爺用竹簽插了一瓣遞給十四爺,這才說起了有關九爺的事。
“老九被皇阿瑪罰去了宗人府思過,這事你可知道?”
十四爺斂眉,神色淡然。
“八哥若是有話要問,那便直接問就好了,你我之間不用繞那麼大的彎子。”
傍晚在來八哥府上的途中,他便知道八哥叫他過來的目的。
無非就是責備他不顧念兄弟情分讓九哥被皇阿瑪罰去宗人府。
可九哥兩次三番對望舒齋下手時,可顧念過半點兒的兄弟之情?
聽了十四爺這話,八爺勾唇輕笑。
“你九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隻是做生意做的魔怔了,但沒什麼壞心眼。”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或許望舒齋之事是他無心之失。”
聞聲。十四爺不由輕嗤。
“九哥對望舒齋下手可不是頭一回了。”
“半年前望舒齋開第一家分店的時候,他就跟明月搶鋪子,我就說他突然間花高價買那麼多鋪麵幹什麼。”
“就連郊外的破舊鋪麵都不放過。”
他深吸一口氣,擰眉看著八爺:“八哥,你覺得這也是無心之失?”
見八爺抿唇沉默不語,他又道:
“九哥生意做的大世人皆知,可明月隻是開了兩間糕點鋪他就想著打壓,有這個必要嗎?”
八爺長歎了口氣,溫聲開口。
“這事兒是你九哥做的不地道,但你將人送進宗人府,是過分了些。”
“先不說有沒有破壞咱們兄弟情分,你就不擔心宜母妃和德母妃之間生出嫌隙嗎?”
聞言,十四爺可算是明白了。
八哥這是想拿宜母妃壓他。
十四爺回過神來,吃了那瓣橘子。
“宜母妃是個明事理的人,且罰九哥去宗人府思過的是皇阿瑪,不是我。”
八爺當即反駁道:
“可事情因你夫妻二人所起。”
說這話時,語氣有些重,也有些急。
十四爺不樂意了。
“依著八哥話裏的意思,九哥派人在望舒齋的蛋糕裏下七絕散,這次中毒的是那幾個混混,可若還有下次呢?”
“下次誤食的若是京中百姓,鬧出人命,你覺得皇阿瑪該怎麼處理?”
八爺氣定神閑地喝茶。
“以後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他輕歎了口氣,聲音溫潤如春風。
“十四弟,如今後宮之中唯一能跟皇阿瑪說得上話的就是德母妃。”
他頓了頓,又道:“你要不讓德母妃去找皇阿瑪說說情,將你九哥放出來。”
十四爺掀眸,深瞧了八爺一眼。
“八哥,我才想起還有軍務未處理完,咱們改日再續。”
想到八爺為九爺求情,十四爺心裏就硌得慌。
他如今是愈發看不透八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