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的馬路上,車流一步一叩首似的緩慢移動著。
詹穎駕車,安東坐一旁,他們繼續討論中關於安東在他個人的情感問題中所存在那些影響因素,這其中包括他所說的關於階級和自我否定的部分。
“如果你覺得你和我哥之間最關鍵的問題來自於你所謂的‘階級’,或者換個更合適的說法是成長環境的不同,那你又憑什麼認為你和那個醫院的孩子將來不會遇到同樣的問題?”詹穎握著方向盤,說。
安東回道:“是,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跟將來的那注定的結果比起來,眼下他能夠活下去……我覺得更重要。”
“你就那麼自信他會想要你的愛?就因為他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來找你嗎?”
“不完全是吧。你要知道一個孤獨的人,就像是漂泊在海裏的小島,任何一隻靠近他的船他都會接受對方的停靠。”
“你這麼懂得人心,為什麼就不能理解我哥呢?”
“我現在不想談他。”
“你是因為怕自己動搖做好的決定所以才不願意談他吧。”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現在已經接受了這事實,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那我可不可以關心一下你將來的打算?假如你真的跟那個孩子在一起了,然後呢?”
“我不知道,你別問什麼將來什麼打算。我現在隻想讓他有足夠的信心重新麵對活著這件事,別的我還來不及去考慮。”
“我有時候挺喜歡你這種舍己為人的品格,但有時又特別討厭你這種把自己當聖人的自以為是。”
“要不我還是下車搭地鐵算了,這麼堵下去一會兒粥都涼了。”
詹穎瞥了眼安東懷了的粥,笑道:“那小孩兒夠有福氣的,你還親自給他熬粥。”
“你覺得你這麼說一個病人合適嗎?”
“說真的,如果你真想救他。如果……你跟我說的關於他那些經曆是真實的,那我告訴你,後麵的事情更麻煩,他很可能需要去看心理醫生,或者精神科。”
“什麼意思?”
“這還聽不明白?他很可能已經患上重度抑鬱症。就算你這次把他從死亡邊拉回來了,隻要確定他有嚴重抑鬱傾向,後麵他還會繼續自殺。”
“你少嚇唬我。”
“我是讓你心裏得有點數,你不是沒打算嘛。他要沒事兒當然是好的,萬一被我說中了,你也不至於抓瞎。”
安東沒再說話,車拐出了主路,速度終於得以釋放。
到了醫院,泊好了車。
安東打開車門,詹穎道:“我跟你一塊兒上去吧。”
安東看著她想想說:“以什麼身份呢?”
“朋友唄,你以為什麼身份。”
“萬一他……”
“你就別萬一了,我去看看他的情況,到時候也能給你出出主意。你不要老是防著我似的好不好,我是真關心他!”
安東點了頭,下車說:“你哥以前就常囑咐我,讓我躲你遠點,說你眼裏隻有創作素材。”
“你聽他的這世界上的人沒一個好的。”
“反正一會兒見了人,你別亂說話就行。”
“放心吧,我比你有分寸。”
說話就到了病房外,安東頓了頓,有些遲疑。
“怎麼了?”
詹穎問完忽然就像是理解了他的心緒,然後捏了捏他的手臂。
安東捧著手裏保溫飯壺,沉沉地出了口氣,便抬腳推門走進去。WwWx520xs.com
到了病房裏,兩個床位靜悄悄的,沒有人。一張床整整齊齊沒人住,另一張床上的鋪蓋堆在床尾。
他們進門前大概想了好多種打招呼的方式,唯獨沒料到這寂靜的局麵。
“是不是上廁所了?”詹穎問。
安東隻顧著張望觀察房裏的陳設並放下手裏的飯壺,沒有回答詹穎的疑惑。直到他看見地上打濕的一片,再將目光上移,輸液架上的藥瓶裏幾乎還有一大半液體,正順著透明的吸管送到針頭,然後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安東皺了皺眉,有些不懂這情形的緣故,從邏輯上來說這應該是剛輸上的液,那針頭此時應該紮在病人的皮膚裏。
詹穎從陽台進來,道:“要不坐下來等吧。”
安東若有所思地再看看那床頭邊的櫃子上,再看看床鋪,再死死盯著那吊在半空中的針頭,緊接著便衝出了病房,詹穎不明就裏地也跟了出去。
“護士,護士,那床的病人呢?”
“沒在嗎?”
另一個護士從走廊過來,道:“剛剛看他搭了上樓的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