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巧寧把阿笙安排到了A大附中,雖不是北京數一數二的中學,但好在卻離家隻幾條馬路,不必擔心安全問題;二是大院裏孩子大多在那裏上學,阿笙初到北京,他們彼此之間也能有個照應。
“阿笙,媽媽給你報了A大附中,好不好呀?”許巧寧對阿笙意見也並不是很拿的準,不知道女兒對這個安排是否滿意。畢竟前十五年,母女倆連麵都少見,許巧寧對阿笙除卻愧疚,便是惶恐的。
誰料阿笙的態度出奇乖巧,淡而有禮地微笑:“我聽媽媽的。”
吳媽在一旁頗為欣慰地拍拍許巧寧的肩:“寧寧啊,阿笙就是懂事。”
懂事。阿笙失笑——幾乎每個見過她的人都會這樣評價,語氣裏是掩不住的羨慕。可是沒有人知道懂事背後她的隱忍與辛酸。
勃朗特在《簡·愛》裏寫——如果你避免不了,就得去忍受。不能忍受命中注定要忍受的事情,就是軟弱和愚蠢的表現。
在這個家,她沒有擁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點再清楚不過。既然好好聽話,做個乖女兒就能皆大歡喜、相安無事,她又何樂而不為。
開學第一天,阿笙一夜沒睡。
跨入學校,便算是真正回到這個家,便要真正融入這個城市。她突然開始發瘋地想念生活了十五年的上海:穿著睡衣人來人往的弄堂、窗明幾淨裏透出嫻靜安詳她的閣樓、寫字台上經年不舊的鎦金台燈……還有每天外婆清早叫著:“落起來——”拖著長長尾音,那樣熟悉。
眼淚默默順著臉流下來,濕了枕頭。
黑夜裏,是人最真實的時刻,所有的情緒都不需隱藏,一切淚水都收納無邊黑暗中,無聲無息。
直到東方天際出現了魚肚白,然後緩緩變紅,窗外各種聲音都喧囂起來,阿笙才頂著哭腫的雙眼起了床。
吳媽看到她的時候嚇了一跳,半晌才問:“囡囡想家了?”
阿笙摸摸眼睛,懊惱的表情:“可能睡前喝了太多水……”她已經全然恢複了平日的模樣,吳媽雖有疑惑卻看不出半分異樣,隻好招呼她:“牙膏擠好了,先去洗漱吧。”
離約定時間提前了十分鍾,安安就到了喬家門口。半個身子都伸出車窗,扯著脖子向上麵喊:“阿笙姐姐,上學了!”
阿笙從二樓窗戶探出頭去,答著好,一邊急匆匆奔下樓。
林將軍的司機開車送他們去學校,一路上安安嘰嘰喳喳個不停:“阿笙姐姐,你不用害怕的,附中的老師很好相處的,除了黑麵王,你真的要小心。”
“黑麵王?”
“就是一個更年期老頭,教物理的。你要被他教到可就慘了……”
“是嗎?”阿笙笑。
其實老師並不礙事的,她從來不是好惹事的學生。這樣的學生放到哪裏都是不會被誇獎也不會被責罵,這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