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刀而立等人高關公像,繞繞煙霧彌漫,手指粗細的香燭緩緩燃燒。
廟堂之上端坐著一個麵色和藹的胖子,他手裏點著煙,身後燃著香,沉默不語,似一頭擇人而噬的老虎。
兩旁廟柱下對稱擺放著八張椅子,上座凶神惡煞之輩,皆是手中有煙,煙霧繚繞,如似狼群,伺機待發。
關公廟外,幾十號看起來不似好人的混子們成群堆積,外露肌膚上大多紋滿龍蛇虎豹,烏煙瘴氣,好一個妖孽橫行之地。
關公廟裏,一個留著平頭樣貌稀鬆的壯實男人站在豺狼虎豹之中,因為長相平庸所以不顯得凶神惡煞,可一幫子整日裏街頭械鬥的狠辣混子們確是半點也不敢輕視這個更應該出現在田野鄉間,躬耕田地的普通男人。
李天佑,十六歲入新義安,三年混黑隻做到了個香主地位,然而在整個九龍都是極富“盛名”的,無他實在是這家夥太能打了,堪稱一員悍將,曾有過一人在一條弄巷獨攔八十六人的彪悍經曆,雖說當時借了天時地利,更是在短短五分鍾後就有警察趕到解圍,可耐不住三人成虎,不過砍傷了幾個不怕死的他傳著傳著就成了以一敵百的古代猛將式人物。所幸這樣一個武力值超猛的人沒有過剩的狠毒心思,既沒想著要踩著前輩屍體上位,也沒看上某位老大的女人玩上一出紅顏禍水。很難得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圈子裏風平浪靜混了三年,沒混出富貴也沒混出缺胳膊少腿。這在平均每天都有人因為一些雞毛蒜皮小事被人給“錯手”殺死的香港黑色圈子裏挺不可思議。
今天這場三堂會審源自於李天佑的一個念頭,他想退出新義安,不想再混跡江湖了,他想做些正經事。這樣幼稚的想法在這些江湖大佬們看來真的是可笑至極,雖說他現在走的這條路是朝不保夕,可說句不好聽的,正道途徑即使奮鬥一輩都不一定能享受到他們這些短命鬼所擁有的東西,女人,錢財,權利。自古以來混跡江湖這條路都是進來容易出去難,那些可以金盆洗手最後退出江湖的哪個不是手眼通天的角色,即便如此身邊依舊常年陪伴保鏢,就怕有哪個不長眼的愣頭青給一刀結果了自己。
做這一行的能有幾人可善終?
他李天佑,一個小小的紅扇堂香主憑什麼談金盆洗手?如果這江湖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之地,那也未免太小瞧這個行當了。
端坐於堂上的青龍堂堂主端木三石深吸一口煙,吐出煙圈,露出滿嘴黃牙,一臉肥肉將他的眼睛遮擋的隻剩一條縫,偏偏在這樣沉默氣氛裏他被襯托的如山中惡虎,令人膽寒,一口煙吐完,他終於是開了腔,異常溫柔,似一把軟刀子,“咱這幫派自成立以來就有規矩,幫中兄弟如手足,兄弟妻小如我妻,膽敢背叛兄弟者,死!膽敢辱兄嫂這,死!你李天佑,是條漢子,在座幾位都承受過你的恩惠,白馬街口一戰,你持單手刀救下李毅,黑掃街一役,趙小虎被十二人偷襲被你所救,黃安妻子被大陸仔綁票是你單身闖虎口給救出來的。餘下的我就不多說了,按幫中規矩,若是想退出新義安唯有把命留下才可。可你是李天佑,是我端木三石的換命兄弟,今日你退出幫派,我端木三石願替你自捅一刀,還你救命之恩,此後你我再無瓜葛。”
寸許長的小刀從堂上傳下,在座幾個都是狠角色,一句話不說各自在大腿上刺了一刀,九把刀,九段恩情。
“債已還完,按規矩你得自刺三刀。”端木三石伸出三個指頭,“六個洞。”
“此後你與新義安便再無瓜葛。”
三刀如何六洞?當然是前後對穿,這樣的傷勢是真會要命的。
短刀跌地的聲音異常清脆。
李天佑拾起刀,低頭看著沾了血的刀身,眼神玩味。
“在座的是兄弟,也是長輩,我李天佑何德何能讓諸位替我挨上這一刀,受之有愧,理應還禮,如果今日能活著離開,日後必定登門拜訪。”
他話裏的潛台詞很清楚,你們欠下的債又豈是這區區一刀能償還的了的。
“哈哈,天佑你真愛說笑,如果你今日挨過這三刀,我們這幾個做長輩的自當有份薄禮送上,不多兩百萬港幣,聊表心意,也算是送你退出江湖的離別禮。”
“那就多謝諸位,長輩。”
李天佑將長輩二字咬的格外重,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些老狐狸啊還真是越混膽子越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