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再過問此事,更不要去自作主張橫生事端,我自然會去處置,偷偷的送了詠芰去京城。”她無奈道,一眼的苦痛茫然。
“隻是詠芰她……”我不甘心道。
“你不必再問,我保她平安無事的。”慧巧堅定道。
晚膳時,我在堂外廊子下品茶透氣,聽了窗外傳來丫鬟婆子們議論的聲音,“是呢,聽說那女匪婆娘還真是個血氣的,聽說要被推出去騎木驢,一頭就撞死在了牢門上,腦漿子崩裂濺了獄卒一臉,嘖嘖,嚇死人了!那一片血黏黏的惡心,如那日我窗台上放臭了的那碗子玫瑰鹵一般。”有人神秘的描述那黃毛女匪慘死之狀,活靈活現的令人聽得毛骨悚然。
我手裏的玫瑰鹵子白瑪瑙羹碗一抖,臂肘恰碰在旁邊什麼物上,“當”的一聲脆響墜地。
那紅豔豔的滿地,濺滿我的月華裙,可不是那腦漿的顏色。胸口一陣惡心,驚得眼前一黑,天魂地轉,幸好冰綃在身後眼明手快一把扶住我。幹嘔,惡心的我把個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恰聽到四周一片驚叫聲聲,似被我嚇到。我才定住神,雙腿發軟的貼了廊柱坐下,卻聽到二姨太大喊著:“郎中!快!傳郎中!”
不願聽到的消息畢竟聽到了,他果然殘忍獨絕,逼得人毫無喘息之機,竟然連婦孺都不放過,冷血如此,莫不是他是冰做的骨肉?心裏僅存的一絲希望被斬斷,微存的那一點點微亮的火星熄滅,死灰一團在心裏,不停默念:他竟然如此的狠毒,或是他一直如此狠毒,我在自欺欺人蒙蔽自己罷了。冷冷的淚一顆掛在眼角,卻不想讓人窺去,我側頭,冰綃卻看出我的心事,雖不大明白,還是極力寬慰我說:“小姐,別怕,那是壞人。”
我點點頭不知如何的說。
“小姐,咱們回屋去歇歇吧。”冰綃為我揉搓著後背,輕輕拍捶著,扶我起身說:“定是被嚇到了。”
我身子懨懨的,毫無氣力,冰綃坐在我床邊說:“小姐,你別急也別惱。 ”我笑了寬慰她,“傻丫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兒是強求不來的。”嘴裏雖然如此說,心裏未免酸酸的,我勸詠芰為自己的日後早作打算,可我如何能平靜?”
我昏昏沉沉睡至夜晚,醒來時恢複神智就再也難入睡。窗外人聲寂寂,怕是都入了夢鄉,隻我獨醒了。冰綃在我身旁的榻上睡得香酣,我也不想擾她,靜靜的推窗,一輪清月迎來,清輝靜謐如水彌漫小院,我隻把幽幽的目光漫無目的的四望去。貓聲,“喵喵~”的如嬰兒的哀嚎,我心頭一驚。
我便落寞的回去床上安睡,滿懷的心事,又驚又嚇,時而記起詠芰的哭訴,時而想到那女匪碰頭而死慘烈的情景,眼前仿佛一片絳紅色如何也抹不去,就如牆壁上陳年的蚊子血,橫在那裏,奈何它不得。猛然睜眼,窗前明月光,黑色樹影搖紗窗,仔細聽去,原來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響是樹葉因風輕撫茜紗窗,那聲音乍聽去如秋風秋雨愁殺人。
我困意皆無,在床上一任輾轉反側,心事繁蕪,悲從中來,剪不斷,理還亂。
榻上的冰綃翻個身,匝了幾下嘴,呢喃的嘟囔一句:“醒了?”
“嗯,”我低聲應,“睡不著,不如你也起來,咱們說說話?”
她閉眼應著:“我腳痛,你也是要背我去。”
我重新披上衣,輕手輕腳的下床,推開軒窗向外望望,好清涼的一片月色,似待我去步入那片清境。我毫不猶豫的緊緊身上的衫子,挑簾子出去,冷不防身後一個聲音:“小姐,這是去哪裏?”
我一驚,她竟然醒了。
“是我擾醒了你 的美夢。”我說。
“小姐,我說夢話了嗎?”她羞得臉兒上如入滾水的螃蟹,害羞的去摸摸自己的臉兒,那嬌羞的模樣從所未有的俏麗。我心裏微微酸澀,堆出笑反問:“你說呢?”
“哎呀,小姐,偷聽人家的……”她低了頭羞愧的揉了衾被角兒,一臉的幸福沉迷。
我緩緩的出了院門,夜風透了秋涼,心仿佛靜了幾分,就這麼悠悠的前行。風中夾帶了淡淡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樹影森森,也辨不清景物,混沌一片。我仿佛此刻不知自己因何來此,又將去何處,這麼飄飄蕩蕩仿佛在一艘風浪中的大船裏,不時要將自己五髒六腑搖出來的惡心。
(番外卷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