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林蕭禹走進一幢陳舊的淺綠色居民樓，樓梯口實在擁擠，一輛酒紅色摩托車停在最裏麵，占據了裏麵所有的空間，兩邊都有粗大的排氣筒，很明顯是改裝過的。最外麵是幾輛自行車，橫一字狀排開，其中一輛稍稍新點的斜倒在樓梯上。林蕭禹沒有停留，跨過去上了二樓。防盜門是最老的那種，綠色的油漆已經被時間剝離，露出的鐵鏽昭示主人的貧窮與寒酸。門沒鎖，或許是主人知道有人要來，林蕭禹進去之後一股中藥的香味撲鼻而來，發現張老太佝僂著身子在廚房裏忙碌著，時不時的還咳嗽一陣，老太太身體大不如以前，外孫張炫一家出事之前老人身體硬朗著呢，如今卻是這副光景，著實讓人心寒。林蕭禹關好門叫了聲“奶奶”，張老太趕緊出來，招呼著林蕭禹坐下。林蕭禹也不客氣，坐下便說：“奶奶，您身體還好吧？”“還好還好，老毛病而已，天一冷就這樣。”“那這幾天您外麵不要常出去，買個菜什麼的叫一下我們，每次給您多買一點，夠您應付幾天的再說。”“那哪能，你們那麼忙……”“沒事的啊，前幾天我跟菜市場楊師傅還提起您，讓他一有時間就過來給您送些菜！”林蕭禹提高了聲音，老太太聽力有障礙。“真是麻煩你們了啊，淨給你們添麻煩了，唉……”老太太有些自責。“可別這麼說，見外了不是！”張老太的外孫之前在林蕭禹班裏就讀，張炫的父母都是清潔工，掙的錢養家糊口尚難，張炫家裏的貧困林蕭禹是了解的，林蕭禹經常帶些孩子需要的東西去來做家訪，久了，就相互認識了。一次意外奪去了張炫和父母的生命，老太太無法承受打擊，臥床不起。老太太此地再無親人，無依無靠，林蕭禹實在不忍，拜托呂伊伊前來照顧了一段時間，直至康複。“叫你來啊，是想看看你……奶奶一個多月沒見到你了，前幾天伊伊說你最近忙，今天正好不上班，所以打電話給你……”老太太握著林蕭禹的手。“嗬嗬！原來是這樣啊！對不起奶奶，最近確實忙，學校裏事情趕在一起了，過了這段時間就帶您出去轉轉！”“奶奶見到你們就滿足了，哪還想那麼多，你和伊伊要好好的啊，可不許欺負人家……”林蕭禹陪老人聊了半天的話，中午就留在老人這裏吃的飯，臨走時又悄悄留下一些錢給老人。“胡醫生，我母親還有希望嗎？”魏哲祥一臉滄桑，三天三夜的不安硬是把自己瘦了一圈，胡渣覆了滿下巴，眼裏的紅血絲又嚴重了許多。“魏先生，你母親的情況之前就告訴你了，現在所做的一切，僅僅隻是延續她的生命，一旦停藥……唉，我勸你還是放棄吧……”“最多幾天？”“不到一個月了……”“我還是希望她多待一段時間，藥和儀器就別停了……謝謝您之前墊付的費用，我會盡快湊錢還您的……”魏哲祥感激地笑了笑。“不必言謝，我沒其他意思……每天近萬元的費用到最後都是徒勞，如果有希望我肯定會告訴你。可是……可是連我的導師都說放棄了……”胡醫生搖了搖頭，滿臉無奈。“沒事的，錢我再想辦法，我那個廠子就快賣了，能活到多久是多久吧。”“就怕再過一段時間連藥物都無法起作用了。”“真的到那個時候再說吧。”魏哲祥扶著椅子站起來，他最近太虛弱。“胡醫生，母親在醫院托您照顧一下，我約了人找買家，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了。”“那你去吧。”胡醫生站起來相送。“魏先生！請等等！即便到最後沒有希望了，我相信……老太太不會有遺憾的，你得振作起來。”魏哲祥嘴角硬是擠出了一絲微笑，“謝謝……”胡醫生望著魏哲祥的離去的背影露出一絲微笑。這時腫瘤科剛來的一位女實習護士大膽地說了句：“胡老師，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知道快死了，還那麼固執幹嘛，留著錢以後好好生活不行嗎？”胡醫生轉過身，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胡醫生坐下繼續說：“老太太是我小學老師，教了一輩子的書，如今也是桃李滿天下，我墊的醫藥費可都是記得她的學生們一起湊的份子，就沒打算要人家還回來的……其實她兒子不是她親生的，老太太曾經改嫁過……”**點著頭。旁邊一角的另一個護士若有所思，她動容了。魏哲祥出門打了車，自己的車已經賣了。一個月以前，他也是成功的小老板，有房有車，算的上自己那群兄弟裏最成功的了。母親中年喪夫，恩澤自己，非親勝親，不能放棄治療，下了賣廠的決定沒有任何猶豫，沒有母親，自己難有如此成就。母親本應頤養天年，卻久病不起，好日子一天沒過。思考著努力賺錢就是讓其福壽安康，如今不能遂願，就得讓母親活得久些，錢沒了再掙，人沒了要錢又有何用。魏哲祥撥打著廠子裏最信賴的小胖的電話，“喂，小胖，安排的怎麼樣？”“老板，人約好了，就在之前的綠島國際大酒店，我現在就在這裏等您。”“有勞了，兄弟！”想起小胖，以前就是個來到大城市撞運氣的農村孩子。剛辦廠那會兒，把小胖招來的時候，看上去就是個未成年人，魏哲祥當時差點把他趕出去，誰知小胖拿出身份證就喊著“我長大了”。這些年小胖就是魏哲祥廠子裏最信賴的人，小胖從來不爭，別人拚了命的表現，到最後什麼也沒爭到。有時候安於天命也是財富，魏哲祥看中的就是小胖的厚道，**裸的厚道。魏哲祥舉起酒杯，站了起來，自己先幹了三杯，然後才說：“葉總，小弟我敬你一杯。”麵前坐著的正是本市最年輕的女企業家葉相宜，三十歲不到，千萬資產，一笑值千金。“魏總客氣了，幾年不見，變了很多啊！”葉相宜飲完酒坐下說道。“嗬嗬，人又老了幾歲，其他都不行了。哪能跟葉總比，您可是地地道道的美女富婆了。”“魏總說笑了。”葉相宜撫著幾縷滑下的頭發。“對了，魏總為什麼要把廠子轉手，據我所知，您的廠子之前效益還是不錯的啊！”“最近遇到了些事情，急需一筆錢，價錢您來訂，不過錢得立即支付才行。”魏哲祥很急的說道，並沒有過多的解釋，不必解釋，也不需要解釋，博取同情有時候是做作的表現。“你們的廠子情況我派人了解過，但我對襪廠這方麵確實不是很感興趣，所以，價錢不會太高的。如果待會沒談成，還請你不要介意才好。”“買賣不成情意在，葉總可不像當年那樣的意氣風發了。請您出價吧……”魏哲祥胃又開始作痛了，這幾天肚子裏沒有裝太多東西，剛一過來就幾杯酒下肚，胃一時受不了。魏哲祥強忍著疼痛坐著，可汗水卻冒了出來。“我公司的人給我的最高價錢是……”魏哲祥眉頭已扭作一團，胃疼的甚是難忍，沒等葉相宜說完已站起來：“對不起葉總，我去去就來……小胖替我好好招待一下葉總……”小胖見老板一走，忙問道：“葉總，可否問一句，您的收購價是？”“80萬！”葉相宜肯定地說。“葉總您開玩笑吧！老板廠子效益沒問題，應該說今後的發展絕對不會讓您失望……可是80萬……”小胖失望地搖了搖頭。“我們最初的決定是150萬，如果不是急等著用錢，300萬都不會賣它。”“這我肯定是知道的，最近公司沒有流動資金，可用的錢也不多，我不可能拿出一大部分放在這個我完全不了解的行業。80萬也是看在你們老板這幾年的作為上！”葉相宜態度堅決地說。“可是您知道老板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決定嗎？”“洗耳恭聽！”魏哲祥艱難地站了起來，胃藥已經吃過，不如之前那般疼痛，對著鏡子整了一下，便返回包間。“葉總，讓您久等了，你剛才的出價是多少？”“160萬！”合同很快簽完了，魏哲祥很感激，這樣的結果已經很讓他高興了，好歹完成了這件事。廠子是他的全部、他的理想，無數個為之奮鬥的日夜，無數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