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上京城的初雪下得格外大。
夜間的上京城更是寒冷。
那股子寒氣更是穿過單薄的衣物,侵入了骨縫,將這兩隻腿凍得都沒有知覺了。
大腿上的傷口更是隱隱作痛。
而顧爻已經在這儲秀宮的宮道外跪了快兩個時辰了。
身上都落了一層厚厚的雪。
路過的宮女太監朝他看一眼,或奚落,或同情,都會快步離去。
而顧爻作為入宮不久的小太監,在這宮中無親無故。
無人為他求情。
也沒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饑寒交迫,讓顧爻的眼皮一陣沉重。
他看著夜間已經無人的宮道,抬頭看了一眼這皇宮的天。
四四方方,黑沉沉的,像是要鎖住人的三魂七魄,將之鎮壓在這幽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今日怕是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顧爻心想。
那會不會見到爹娘,管家伯伯,佩兒姐姐呢?
可是我還沒有報仇。
顧爻對於死亡沒有多少恐懼,更多的是不甘。
憑什麼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還能好好地活著?
他不甘心。
他顧家身上的汙名還未洗清,父母頭顱還羞恥地掛在菜市口,他身為人子,怎能看父母受辱。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少年凍得紅腫的手在宮道上摳出一道血痕。
那股子寒氣,卻像是穿過了骨縫,入了髒腑。
讓他渾身都發著顫,透著冷。
眼前也格外昏沉。
大概是真的要死了吧。
顧爻感覺意識在逐漸被黑暗吞噬。
在這種寒冷的夜間,昏迷在宮道上,明日小太監來掃灑積雪,大概就會把我抬去亂葬崗了吧。
這深宮裏,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死個人,跟吃飯喝水沒有什麼兩樣。
可是,還是不甘心啊。
他顧家百年清譽,不能斷在他這一代。
不能啊。
瘦削的少年身子窩在厚厚的積雪上,飛揚的雪花落在少年身上,逐漸掩蓋了灰色的太監服飾。
就這樣吧。
再不甘能有什麼用呢?
再不甘,也無人來救他。
“殿下,殿下,你慢點跑。”
顧爻恍然間聽到遠處傳來小孩子的笑聲。
“姑姑,不必抱著我,這宮宴上父皇送給我的琉璃花燈,你看好看嗎?”
“好看,這琉璃是自然是頂頂好看的。”
顧爻的耳朵輕輕一動,心中升起微末的希望。
小孩子心軟,或許能救自己。
他等著,等著人走到宮門前。
發出一陣輕微的呼救聲。
“救,救命。”
被宮女牽著的幼童停下了聲音,轉頭看去,一層積雪下偷著灰。
小孩有些著急,伸出手,“嬤嬤,那裏有個人,好像要死了。”
跟著小皇子的宮女皺了皺眉,他沒想到提前帶著小皇子離開宮宴,回來這小太監居然還在這裏。
還被小皇子撞見了。
宮女蹙著眉,想要將小孩往宮裏帶“殿下不是說困了嗎?先回去歇息吧這小太監,奴婢會請太醫看看的,好嗎?”
顧爻閉著眼睛,感覺這聲音忽遠忽近,有些模糊,卻仍舊聽了個大概。
小孩心軟,這些宮女可不一定。
要是讓人走了,他可能真的會死在這裏。
不能讓人走。
這他聽著那宮女喚他殿下,不知是哪位殿下。
他輕啟僵硬的唇齒,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輕聲呼救,“殿下,救命。”
小孩皺了皺眉,咬著手指有些糾結,一邊是宮女的催促,一邊是小太監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