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再次踏上故土已經是在離國五年之後。
這些年他有意無意地回避國內的消息。
更準確來說,是在回避那個人的消息。
蕭禾出了國就沒人可以管得住他,與他裝了一年夫妻,借著各種小事與他吵架,終於名正言順和他說再見。
偶有來信,她和她的新任丈夫也過得很開心,在歐洲各處遊玩,美其名曰給自己的寶貝找靈感。
而對於蕭禾在蕭家將他塑造成渣男這件事,徐青也沒有任何意見。
畢竟這是當初就說好的條件。
不知是不是愧疚,這些年他總能收到了來自蕭禾的禮物——方淮的畫。
借著那些漂亮又寫實的油畫,這些年忙著拓展徐家海外事業的徐青竟也看盡了這些美麗的風景。
他見過普羅旺斯漫野的薰衣草,見過生機勃勃的向日葵,也見過波光粼粼的阿諾河,熠熠生輝的百花大教堂………
在方淮的筆下,好像一切都是美好的。
小到一片落葉,大到一座島嶼,在他的筆下永遠都是充滿生機的。
他就像是對這世間永遠懷抱著熱情的稚子,用熱烈又細膩的筆觸,勾勒出這世間盛景。
他知道這是蕭禾的好意,也就收著。
看一看這些漂亮的景色他的心情也能好一些。
他不是在看景色,是在看蕭禾與方淮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隻要他讓自己忙起來,就能不去想其他的事情,人也越發沉默。
而徐菀什麼都知道,好幾次看著忙到深夜的哥哥都是欲言又止。
在徐青這次回國前夕,徐菀送他到碼頭,看著明明在笑著,內裏卻已經腐爛的哥哥,終是忍不住落淚。
“哥,你要是想他,這次回去,就去找他吧。”
徐青踏上甲板哪的腳步一頓,他轉頭看向哭得梨花帶雨的徐菀輕歎了一口氣,“小菀,你一定要找個喜歡的人和和美美地過一輩子,而我……就算了吧。”
在滿堂賓客中他們以夫妻之名互拜,此生就不該再有什麼奢求了。
他要是還敢找賀言深,大姐不會放過他的,而他的身份待在賀言深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危險。
所以,這樣就好了。
徐菀怔怔地看著那道身影上了甲板,逐漸遠去。
再次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徐青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大約是百感交集吧。
服侍著徐家兩代人的老管家走上前,接過徐青手上的行李,“少爺,跟我來吧。”
徐青有些疑惑,卻沒有多言。
他不知道大姐為什麼沒有來。
還有這原本還有些富態的老管家如今怎地也就瘦得隻剩一把骨頭了。
若算起來,他大概是怨的。
可他又沒有資格恨她,母親去得早,是大姐將他一手帶大,百般嗬護。
他隻是直覺,應當是出了什麼事情。
不然當初那般費盡心思將他送出國,如今又為何來將他叫回來。
可他卻沒有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場景。
那般貌美的,意氣風發的大姐,像是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大姐,如今成了這樣。
形銷骨立。
瘦骨嶙峋。
像是被人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隻剩下一具軀殼。
房中的藥味衝得徐青想吐,必是積年才能變成這般模樣。
徐桑坐在床上笑著朝著他招手,“阿青回來了,過來吧。”
徐青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已經瘦脫相的手,抓在手中,隻有薄薄的一層皮肉貼著骨頭,幾次開口,卻都說不話,隻感覺喉嚨堵得慌。
反而是病重的人看得更開,看到徐青哭得這般難過,伸手輕輕擦掉那張臉上的淚,有些無奈,“怎麼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哭啊?”
徐青一把抓住臉側的手,輕輕蹭了蹭那個,嘴唇抖得不像話,“大姐,你怎麼,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