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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圓一路狂奔,差點左腳把右腳踩下來。
皇城的路如此寬闊,可是她的腳簡直跟踩在棉花包裏一樣,手軟腳軟,跌跌爬爬繞了好幾圈才找到棉花胡同的方向,東滾西爬好不容易才到棉花巷子。
她呼哧帶喘,站在院子裏,好在小銀還沒醒,院子裏靜悄悄的,隻有滿天霜華提醒她:剛才那場殺戮不是夢。
陳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身帶倒黴係統,怎麼走到哪裏都是死傷遍地?
可剛才那位公子……居然是個太監?
陳圓一頭黑線,這個古代社會裏太監的比例這麼高嗎?自己隨便穿越了一把,居然已經好幾次碰見太監黨了。餛飩大嫂張氏曾經說過,宮裏的大太監專吃小嬰兒練就邪術,那麼,今晚是嬰兒家的苦主雇凶複仇嗎?
抑或是,那個什麼輯事廠,跟教科書裏寫過的明朝東西廠一樣殘暴血腥,早就被勞動人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所以有人不惜生命來刺殺閹黨,為勞苦大眾謀求幸福?
陳圓覺得這種可能性大一些,畢竟剛才那位公子看上去不怎麼虛弱蒼老,應該還沒到吃小嬰兒的年紀……
正在東城府邸傷痛輾轉反側的秦大督主,突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他再也沒想到自己在女刺客眼中已幻化成滿嘴血漬、撕扯肥嫩嬰兒腿的惡魔……
秦領躺在榻上,頭暈目眩中,一邊是火燒火燎疼得翻白眼的胳膊,一邊又千般變幻成今夜見到的殷太後冷麵森森對他道:“小武子是個人才,哀家才如此信任你。若是事成,定有你位極人臣的一日”。
雲譎波詭之迷霧裏,忽又皇帝一雙丹鳳眼緊盯著他,握著他手道:“此去遼東極北,解脫凡俗,朕唯武關可信耳……”
他剛要說話,帝王卻不知所蹤,而眼前銀霞傾瀉而下如瀑如幻,皓白月色裏烏黑長發飄散的女刺客,手持短劍,懵懂又灑脫地望著自己。
“啊!”秦領驚醒,滿頭都是汗水,也不知是冷汗還是熱汗。
他不想喚人,隨手扯了榻邊一頂雪頂金絲絨的外袍,胡亂擦了一把臉,複又躺下。
哼,笑話,堂堂欽差總督輯事廠官校太監,居然被夢驚醒?
想到最後催醒他的居然是那個女刺客的臉,他五味雜陳,惡狠狠地呼一口氣,最終又嗆了冷風咳了起來。
外麵小內侍們明明聽到督主已醒,卻一個個都不敢進來,都哆哆嗦嗦伏在門外,等候秦督主傳喚。
這一夜,京城上下舉足輕重的幾個人物都沒睡好,唯有回到棉花巷子的陳圓仙姑得了一場好眠。
散完步回來的陳圓,早就困乏了,又沒有手機可刷,打了個哈欠便很快入睡。
不僅睡得香,她還夢見了自己上一世的幸福生活,電腦手機和wifi,隨叫隨到的點餐外賣,包郵包運費險的衣裳裙子。
她一邊試衣服一邊美美噠誇自己,誰知鏡子後麵突然走出個人,嚇了她一大跳。那人沒有走開,回過臉來,竟赫然是今晚銀衣公子的臉!
陳圓一哆嗦,猛然從木板床上驚坐而起,心髒砰砰亂跳,呼哧呼哧喘氣。
此時她才發現,木頭盤子被她擲出去,忘了拿回。
崇王府,黎明時分。
皇上恩準崇王傷病不必早朝,然而薑勳文還是準時準點清醒過來。
雲紋織帳外的香籠裏依然燃著甜膩動人的安息香,霏青色紗窗外隱隱約約透出一點發白的天光。如此愜意的早晨,對案幾勞碌的崇王來說,也是極難得的享受。
然而,薑勳文卻扯過中衣披在身上,又拉扯著被褥將自己蓋嚴實,順便踹了一腳瑟縮在臥榻角落裏昏睡的女子。
那女子細長雙眸緊閉,青紫眼角下還帶著淚意,渾身上下沒幾縷紗,光滑皮膚上肉眼可見之處,布滿了紫中透紅的血痕,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很快便被濃鬱的安息香狠狠掩蓋。
薑勳文皺眉道:“你還賴在這裏幹什麼?難不成昨夜歡好還不盡夠用?果然銀浪。”
那女子猛然睜開雙眼,帶血絲的眼珠動了動,沙啞著嗓子道:“你……不是人。”
薑勳文樂了:“孤王是不是人用得著你說?昨晚叫得騷浪的,倒是被不是人的人弄的?”
說著,他又踹了一腳:“纖姑娘,去打水。孤王要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