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釋天整個人被金光籠罩,虛像模糊,宛若尊神,反觀另一方的墨焰,周身漆黑火焰繚繞,如同一道黑色閃電。兩人的身影於狂風巨浪中忽隱忽現,身後巨大法相頂天立地,虛影碰撞糾纏,仿佛此時的颶風與乳海之水。喵喵尒説
兩位天神用盡全力使出的大神通使得天地震動,山海飄搖,一時之間,兩軍將士均被卷入巨大的漩渦之中。不同的是,須彌山守軍早有準備,立時結固若金湯陣法守住陣地,而叛軍猝不及防,不肖一刻已經潰不成軍。
身處漩渦中心的二人已然打得昏天暗地,仿佛外界的所有都與她們無關。她們曾是同床共枕的愛人、曾是血海深仇的仇人,她們曾熾烈相愛、也曾互相憎恨,這輪回轉世的孽緣與宿命,唯有一場決絕的生死決鬥可以化解。
無論是帝釋天還是墨焰都沒有手下留情,她們使出了渾身解數,不留半分情麵,招招致人死地。
帝釋手中的金剛杵,阿修羅公主的紅蓮之焰無數次地在狂風驟雨中碰撞,金色的流光裹挾著鋒利的風刃仿佛一條天龍,墨色的火焰纏繞著奔騰的乳海之水宛若一隻火鳳,它們無數次地互相撕扯,無數次地聚攏愈合,又無數次地朝敵人撲去。
從白天打到黑夜,從黑夜打到白天,整整三天三夜,風勢與海浪終於開始慢慢減弱。叛軍早已在一波波衝擊中七零八落,乾達婆指揮有方,讓須彌山的守軍有條不紊地將這幫參軍敗將一網打盡。
須彌山的勝利已經奠定,然而帝釋天與墨焰的戰鬥仍未結束。
凝歡坐在蓮台之中,眼睜睜地看著兩位母親在這風吼浪嘯中生死激鬥,目光無法移開絲毫。一開始,她驚恐擔憂、淚流不止,可是漸漸的,她被這場精彩絕倫的戰鬥吸引,作為阿修羅她也無法避免地遺傳了好鬥尚武的天性。
她呆呆地看著兩人或而鬥法、或而以肉身相拚,或而激烈衝撞、或而借力打力,她們的戰鬥是如此讓人眼花繚亂,仿佛包羅了天地間所有戰法的變化。
凝歡看到後麵竟漸漸忘了眼前的兩人是自己的母親,忘了任何一方落敗都可能麵臨死亡的威脅。她隻顧貪婪地從二人的戰鬥中汲取養分,隻顧來得及感歎自己過往的淺薄,並且慢慢她,她竟已能看得出兩人孰強孰弱。
第二日夜晚時,凝歡就知道帝釋天一定會輸。
毋庸置疑,帝釋天在這場戰鬥中更主動、更積極,變化也更多,但這恰恰體現了她的急躁與力有不逮。
她之前受的傷,生的病,為保護須彌山守軍分出的法力即便是使用法天象地也無法彌補的弱點。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無法避免地顯露出了敗相。
風,突然停了。
緊接著天上的乳海之水仿佛失去了依托的力量,紛紛從天空墜落。一同墜落的還有一道黯淡的身影,仿佛斷了線的紙鳶一般落向了善見城。
凝歡突然從觀戰狀態中驚醒,看到那道纖細的身影,帶著哭腔叫道:“快、快去救她,你的主人——”
她想催動寶蓮去接帝釋天,可惜寶蓮並非是她的法寶,紋絲不動地待在原處。
就在此時,一道黑色的身影劃過天際,直追帝釋天而去,凝歡認出那是自己的母親,乍然露出驚喜的神色。
“母親!”
帝釋天昏沉之中隻感覺到身體在不斷下墜,這三日的戰鬥到最後她已是隻靠著意誌與本能在支撐。她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隻想再多看墨焰幾眼。
恍惚間,她仿佛看到了墨焰的身影。
“墨……”
她隻覺得身體被一股力道輕柔地托起,耳邊響起了一道冷淡卻似含著笑意的聲音。
“帝釋天,你輸了。”
她輸了?
帝釋天眼前一片模糊,但她確定自己還沒有死,也不是在做夢。她能感覺到自己正被一個瘦弱卻可靠的懷抱摟住,能感覺到那讓她熟悉眷戀且癡狂的氣息。
她想抬手摸摸墨焰的臉,卻發現手腕重若千鈞,她想張口再叫一次墨焰的名字,卻隻能從喉嚨裏咳出一口口鮮血。
墨焰、墨焰、墨焰……
她的舍脂,她的摯愛,她所有的罪孽。
帝釋天想說一聲“對不起”,可她發現,自己連說對不起的時間也沒有了。
墨焰。
帝釋天隻覺得自己的魂靈即將飄散,甚至仿佛看到了墨焰抱著自己的畫麵,看到乾達婆與蘇摩帶著部眾站成一圈,看到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是哀傷與痛苦。
她知道,作為須彌山的主人,她即將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