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鍾全記不清齋殿裏的路,但跟著地上斷斷續續的血跡和水漬,我們還是很快找到了他口中那間吃人的耳室。
至於立在耳室外的銅器,也不是什麼臉盆,而是用來裝燈油的禮器。我湊上前,發現豆盞裏盛有漆黑的油膏,聞起來有一股動物油脂的味道。我撕了一節布料撚成燈芯丟了進去。鍾全十分機靈,忙掏出火柴盒,可惜火柴泡了水,早就不能用了。
虞子期拿出打火機,點燃了油燈。火光一起,耳室外圍的布置頓時看得一清二楚。這間耳室的位置十分偏僻,遠離齋殿中心,耳室入口狹窄,兩人以上根本無法並肩入內。
耳室門楣上刻有一圈模糊不清的文字,看著與龜茲文字有幾分相似。有了火光,大家的情緒比先前穩定了不少,特別是鍾全,他自告奮勇地準備帶頭進入耳室。
我說這種事情還是讓專業的來做。你守在耳室外邊,替我們做好站崗放哨的工作。鍾全老老實實地站門邊,叮囑說:“你們小心,我這一次保證不當逃兵。”
“情況不對你就跑,逃兵沒什麼可恥的。活著比什麼都要緊。”我卡好手電,反握匕首慢慢地邁進了耳室。我和虞子期配合慣了,兩人前後照應,背靠著背,迅速地將這間耳室掃視了一遍。與粗陋的外表不同,耳室內部裝裱得精美奢華,布局擺設都和整座齋殿相映成彰。
從格局來看,這間耳室應該是舉行祭拜儀式前用來存放物資的收納室。以一麵巨大的木質屏風為分界線,分成左右兩邊。我們先來到左側,發現地上囤著大量散亂的穀物以及幾具牛羊的屍體。我走上前翻查,焦黑幹癟的穀粒上有非常明顯的烘烤痕跡,說明這些麥穀從一開始就是為死人而準備,是帶往另一個世界享用的冥食。
我隨便撥弄了兩下,發現地表印有幾塊巨大的黑斑。虞子期蹲下身,用手摳了半天,居然撕下來一塊。
“是麻布。這些穀子原先是裝在袋子裏的,日子長了,糧袋老化腐爛,所以穀子才會散得到處都是。”我環視左室,除了穀物之外,還有不少牲畜的屍體,同樣因為時間的洗禮變得幹癟枯黑,它們空洞的眼窩裏布滿了死亡的氣息,使人不寒而栗。
虞子期見左室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便提議去右邊找水池看看究竟。鍾全曾經說過,郭半腿等人是被水裏的怪物叼去的,那麼右側就成了我們重點查探的對象。繞過屏風,一眼就看見了鍾全說的水池。池水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反射出陰冷的光亮。空氣中沒有任何異味,水質看上去十分清澈。
“真有水。”虞子期道了聲奇,“難道梓牙地下還有暗渠,那咱們看到的河床是怎麼回事?”
活水的出現,證明了我當初的判斷失誤,梓牙城的衰落與河流改道並無直接聯係。我徑直走到水池邊,池子同樣是磚石堆砌而成,縫隙處由防風泥填塞得十分結實。地麵有一大攤水跡,估計是鍾全掙紮時留下的痕跡。虞子期跟著走上前,探頭看了一眼,迅速地把腦袋縮了回來。我彎下腰,伸手探了一把,池子裏的水冰寒入骨,凍得我直打哆嗦。那二位如果真掉進水池子裏,就算沒淹死,恐怕也要凍死。
“不能就這麼打退堂鼓。我摸進去看看,你在上麵接應。”我下定決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今天說什麼都得把事情分出個丁卯。
虞子期摸了摸水,攔著我說:“你下去幹嗎,給他們陪葬啊?非親非故,那幾個又不是什麼好鳥,權當造福社會了。龜茲人們也會感謝咱倆的。”
我擼起衣袖,胳膊一下水就發現這裏的水比想象中深,已經超出了水池的高度。我餘亂撈了幾下,抽出手臂時已經不像剛才那麼冷了,反而感覺到一股熱氣。m.X520xs.Com
“確實是活水,不知道通到什麼地方。”我堅持自己的決定,脫下衣褲鞋襪,扭起關節,活動筋骨,準備潛下去一探究竟。虞子期搖頭說:“真是兒大不由娘,胳膊肘開始往外拐了。”
“你少占我便宜,抓緊了。”我在腰間扣上了繩索,用力拉扯。補給裝備都是從兵大頭那裏拿來的,看模樣都是洋貨,這夥人果然下了大功夫。
叮囑完虞子期,我帶著手電匕首便躍入水中。初入水,凍得我差點一口氣憋回姥姥家。水池本身並不大,沒遊兩下就到底了。我心裏納悶兒,郭半腿他們總不能真被尿大的一攤水給淹死了吧?我往牆壁方向望去,忽然發現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正在水底晃動。它有氣無力地漂了一陣兒,最後慢悠悠地沉了下去。我急忙遊上前去,半天才看清楚,這攤破抹布一樣的東西原來是衣服。我拎起衣物,水流順勢將它托了起來,展開的衣服格外眼熟。我一眼認出這件灰色呢製大衣是郭半腿的隨身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