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涼寫的信送到秦政手裏時,飛奔二部的禁軍已經徹底控製住了東山,崔懷德連夜帶著全家老小和清河王一家遷都到了博陵,繼蕭、王兩家拋棄東山人之後,那些依附崔家的人也遭到當頭一棒。
世家的光環再一次被削弱。
人們開始不去想朝廷軍離開之後他們會怎麼樣了,那種世家門第即使被踩到塵埃裏依然會重新發芽開花的信心也消失了。
畢竟真正的風骨和普通的風骨很容易分別。
前者就算是死亡也不可能被改變,後者被暴打一頓之後還是會折得,如果不折,朝廷軍也不介意再上去暴打一遍。
真正為國為民舍生忘死的,最後都死了,根本形不成世家。
當然,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例外。
“秦先生,人帶來了。”
“嗯,請進來。”秦政將信紙仔仔細細疊好裝進錦囊,衝小蠢擺擺手,“去找大黑,讓他給你抓隻兔子吃。”
小蠢驚喜的從窗口蹦躂出去。
片刻之後,旁邊的小樹林裏響起一聲憤怒的鷹鳴。
被帶進屋的男人抖了一下,右手狠狠扣在左手背上:“吾乃孔聖人第二十九世孫孔元舉,不知秦大帥見某有何事要說?”
“秦某這元帥沒有過吏部,當不得真。你可以跟著他們叫我秦先生,或者直呼其名叫我秦政。”秦政換了個姿勢,冷漠的看著他,“聽說你在曲阜煽動百姓欲以自殺的方式對抗王軍?”
“那不叫煽動,君可聽過田橫領三百壯士自刎以謝齊王之事。”孔元舉怒道。
“嗯,聽過。”秦政點點頭,“那你的主子是蕭家、王家還是那位清河王?”
孔元舉一愣,沒等他反應過來,秦政啪一巴掌拍在桌麵上:“你們一天到晚說的是忠君愛民,現在朝廷軍到東山誅亂,你們不簞食壺漿的出來迎接也就罷了,還鬧事阻礙。還孔聖人的後人,怎麼說一套,做一套呢?”
“嗬,牝雞司晨,妖後亂政,殘害忠良,禍亂百姓,還想要我們簞食壺漿,你……你要幹什麼?”
秦政站起來,他向前一步,孔元舉就向後退一步。
“你沒有娘嗎?”他問道。
孔元舉有點怕,強行哽著脖子:“世人皆從娘腹所生,你若是敢侮辱孔某娘親,孔某雖無能,亦要與你決死!”
“那皇上屠你全族也是該的囉,畢竟你罵他母親牝雞司晨。”秦政要嚇人的時候,壓迫力也是很足夠的。
孔元舉又退了一步:“我……說是說程太後!”
“怎麼,嫡母就不是母親了?你們儒家經典裏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吧!還有妖後亂政,你是丞相嗎?你在朝廷裏做過官嗎?”
孔元舉一步一步後退,這場景跟預想的不太一樣啊。
族裏的族老們說這些武夫都是不讀書的,自己先把他們說得啞口無言,站住大義,他們定然不敢對孔家再做什麼,就算是動手,也最多是打自己一頓出氣,卻不會再對孔家做什麼。
但現在,武夫在跟他講道理。
而且自己好像還有可能講不過。
“既然你不是丞相,也沒做過官,你憑什麼說太後亂政?”
“東山、燕山兩道民不聊生,流離失所,難道不……不算?”
“哈,這不是該怪你的忠良嗎?要是他們老老實實把家中的奴仆都放出去,把手裏的土地都還給鄉民,允許他們建立農社自行管理。秦某今日便不會出現在此處。他們不遵王命,便是不忠;他們吝嗇土地,便是不良。既非忠良,那就是叛賊。怎麼孔家也要跟叛賊扯上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