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第 22 章(1 / 2)

嶧城公主特別認真地跟楊英韶說,她夢到自己周身肌膚破壞,輕輕一碰便掉下一大片皮膚,除了臉上,周身全都是傷,疼極了,什麼藥都救不了她,想死卻又死不掉。

他一驚,問:“殿下怎麼會做這種夢?如此病症,臣聞所未聞。”

從細微表情上看,他用驚愕掩飾了恐慌,然而真正的不安,是盤踞在心頭難以祛除的。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病啊,可是好疼呢,醒來的時候,那疼痛仿佛仍舊留在我身上。”為了加強說服力,嶧城公主擠出幾滴眼淚,“我真的好怕,表兄,若是我真會生了那種病,還不如……不如索性死了痛快……”

她原本是個每日都鮮亮活潑的小姑娘,此刻突然收斂了笑容,滿臉恐懼與委屈,眼中淚光閃動,將落未落。

雖還是個孩子的麵容,可卻奇怪地與他前世見到的,她最後的模樣慢慢化作一體。

那個時候,他坐在她床邊,擺出想碰她卻不敢觸碰的樣子來,她便哭了。她隻有一張臉沒有碰到過布料,一條命隻靠用細頸瓶飲蜜水吊著,她問:“楊郎,我是不是……活不到我們的孩兒出世了?”

便是心如鐵石,聽到這一句話,多少會心痛,可他那時候卻隻覺得快意。她殺了他心愛的人,她憑什麼還期待他會渴望他們的孩子?

而她說:“我對不住你,可是,我不想活下去了。”

若是讓他早知道他複仇的動機根本是一個謊言,他一定不會說出下麵的那句話,也不會將手伸向她的麵龐,毀掉她最後一片完整的肌膚。公主一生愛美,可臨走時卻是從頭到腳地不堪入目。

絕望的她用最後一點力氣奪去了他腰間的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胸膛,呼吸停止,可她儲在眼中的淚水卻流了下來。

血淚合流。

鬼使神差地,楊英韶於此刻伸出手去,為嶧城公主擦掉臉上的淚水。他的指腹有習武留下的繭,便是用力再輕,摩擦過肌膚也會有點兒疼,可是,嶧城公主柔軟得像是嫩豆腐的麵容卻絲毫沒有變化。

他的指尖沒有沾血,她的肌膚不會觸手即破,她隻是嚇了一大跳,任她活到這麼大,敢伸手摸她臉的男人,隻有她父皇一個。

楊英韶瘋了嗎?

“表……表兄?”小公主一瞬間陷入迷茫,她到底是該拍醒他,還是該叫人過來把他拖出去打上二十杖?頭暈腦脹之間,她選擇喊他一聲。

而楊英韶此刻方突然回了魂,前一刻幾乎要脫口而出的一句“疼嗎,是我對不住你”,生生梗在了喉嚨裏,噎得他生疼。

“殿下,您瞧,隻是淚水而已。”他收回手,展開五指給她看,“臣的手糙,想來碰疼了殿下了,可是殿下的肌膚絲毫沒有變化。那隻是一個夢,做不得真。”

“可是……”公主咬著嘴唇,她也從方才慌張的意外狀況中清醒過來,原來表兄隻是想證明她不過是做了個噩夢嗎?可方才的行為的確是太失禮了,萬幸阿婉和哥哥在演武場那一邊,否則,哥哥或許會罰表兄的。

她決定撒個嬌,仰起淚痕未幹的麵容,望著楊英韶,可憐巴巴道:“我也知道隻是個夢,也不敢跟父皇母後,還有太子哥哥他們說,我怕他們笑我,隻能找表兄你了。那個夢,叫人好……”

不必她接著說什麼害怕,說什麼心慌,自己便是重生者的楊英韶,此刻早就自行腦補了一萬種公主夢境的可能性。眼見小公主竟然還肯信任他,便知她絕不會是夢見前生臨死前的那一幕。

上天對他這樣的罪人竟還有所眷顧,沒讓她夢到下手的人是他。

一時間心底下又是酸楚,又是痛悔,又是憐惜,脫口道:“不必怕,仙……先去習武吧。殿下若真覺得那個夢十分詭怪,臣在宮外為殿下尋幾位解夢的高人分說如何?”

嶧城公主聽著他的口氣,原以為他要幫忙了,正欲點頭,便聽到了後半句。

連忙把腦袋搖起來:“不成不成。”

她要解夢高人幹什麼?若真要找人解夢,她爹的欽天監裏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委婉又好聽,人見人愛的!

她是要找良醫啊。

“怎麼?殿下怕被人知曉了,笑話您拿一個夢如此當真嗎?”楊英韶問。

“不是……若隻是一個夢而已,便是再可怕十倍百倍,又能如何?可是我總覺得……我想尋個良醫,問問這般症狀,到底能不能治,該怎麼治。表兄,你不要笑我,實在是那疼,疼得太真切了,你幫我找找郎中好嗎?”

“……最好的郎中,都已經在太醫院了。”WwWx520xs.com

“不會的,若我生了這種怪病以致將死,那太醫院便一定沒有人能救我了。”她說著又要掉眼淚,“我真的很害怕,我……”

“臣答應殿下去找好郎中,找天底下最好的郎中,成麼?殿下別哭。”楊英韶這一回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伸手去給她擦眼淚了,摸出一條巾帕遞給她。男子常用的擦汗巾帕不比女眷們的絹帕,沒那麼細滑,也沒那麼纖薄,更是不加紋飾。然而嶧城公主不介意,聽到表兄答應幫忙,欣喜還來不及,接了帕子蘸掉臉上幾滴淚水,露出個極明亮的笑臉來:“我就知曉,表兄是天底下最體貼我心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