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滅,風卻將雲都吹得堆在天邊,雲層裏纏著深淺的赤金色,這是一個很美麗又很普通的夏天傍晚。
舒蘭與卻覺得,自己心頭像燒了一把火那麼不安。
侍女們按照本地喜好為她梳起了發髻,以她那來自京城的審美看,有點兒土。可鑒於自己並不會梳頭,隻能稍稍調整發簪的方向,略作修飾罷了。
雖然並不是最好的狀態,可也不能更好了。她最後在鏡子裏瞄了一眼自己,捏起胭脂,在唇瓣上輕輕點了兩下。
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年歲放在這裏了,溫柔的妝容最最好,再濃一點,難說用力過猛,反倒弄巧成拙。
甭管是女為悅己者容,或是女為己悅者容,這都是舒蘭與穿越以來最“容”的一回。就連在宮裏,她也沒這樣細心的打扮過。
不知道葉清瞻能不能瞧出她這一些心思?
房門打開了,她走向立在庭院中的青年。他也已經換好了衣物,蓮青色的長袍,銀線勾繡出隱約的鶴影,玉冠束住如墨的長發,袍袖卻用護腕紮束,翩然的風姿裏還隱匿著幾分屬於武者的英朗。
舒蘭與頭也不敢抬地開玩笑:“殿下……這一身可真是好英俊。”
葉清瞻本也很是不安,他不知道阿婉怎麼想,可若是今晚也什麼都不說,救她才贏來的那一點機會不就又過去了嗎?
沒想到她一見到他就打趣。
葉清瞻將拳頭放在口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是嗎?我著意打扮了。”
便眼見著阿婉,眼波微動……她的眼角用細筆蘸胭脂水兒染出了淡淡的紅暈,眼風微動,莫名讓他想到了那一句春潮帶雨晚來急——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意象,卻又依稀有幾分相通。
她的睫毛是澗邊的幽草,眼眸中悄然滑過的光色輕嬌如鸝,卻直直撞到他心裏。
“是嗎……”她的臉頰仿佛也跟著紅了起來,上下兩排牙齒輕輕一咬,仿佛是需要一些勇氣,“我也用心打扮了,您瞧算好看嗎?”
他點頭,又擔心她方才沒有看見似的,補充道:“好看!你怎樣……在我看來都好看。”
阿婉這一回是真的抬起了頭,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您來,是為了跟我說這個嗎……”
是,也不是。在他眼裏,她自然是美的。可他對她的一片心意,卻不是全來自這私心裏瞧著天下無雙的嬌美容顏。
“不止是這個。”他有些緊張,深吸了一口氣,又急促地吐出,“你什麼都好,不僅是好看。”
舒蘭與笑了,眼裏方才的明亮的光芒,此刻變得柔和安謐。
“這樣啊!在我眼裏,殿下也是什麼都好。”她說。
眼瞧著她腮頰上淡淡的紅暈,葉清瞻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說這話是喜歡他吧?該怎麼應對才是呢?
他的耳中現在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可卻又仿佛有人在尖叫,在大笑,人在極強的喜悅麵前,竟是無法思考的!
他終於有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兒,而她也喜歡他,世上還有比這更難的事嗎?這樣的難事竟然都成功了呀!㊣ωWW.メ伍2⓪メS.С○м҈
他從不曾質疑過自己身份和能力帶來的魅力,可不知怎麼的,在得到阿婉承認之前,他一直以為這份魅力對她是沒有效果的。
今天果然是驚喜的一日,他得做點什麼才是。
於是他一橫心伸出手去,一把將她的手握在手裏。
雖然她曾經做過奴婢,但現在她的手是溫暖,潔淨,纖長的。躺在他的掌心中,像是一隻安眠的幼鳥。
他忍不住用了些力氣,那隻手還在他的掌心裏,沒有抽走,沒有消失,這不是一個夢。
而她微微皺了眉頭,說:“哎呀,疼。”
方才的力量瞬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換做溫柔地籠著,肌膚不曾處處相觸,可碰在一起的每一點都酥酥癢癢。
可真好,這比什麼都好。
舒蘭與定睛去望他的臉,是跟初見時不一樣的笑容。相比彼時的疏朗闊達,此時他的笑容因為過於真情實感,似是有點傻。
可是,這個笑容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呀。
“殿下啊,我要冒昧啦!”她說著,伸出手來,在葉清瞻的臉上摸了一下。
可這隻手還來不及收回來,就被他捉住了。他那麼握著她的手,微微歪頭瞧著她笑:“阿婉,沒有人告訴過你嗎?冒昧的事情,要男人來幹。”
葉清瞻現下,怕還當她是一個在此間土生土長的古代女人呢,或許會因此格外感動於她的勇氣?
“殿下想要怎麼冒昧?”舒蘭與悄聲問。
接著便覺得握著她的手一僵,“霸道總裁”在現實中大約也沒談過戀愛,這表現實在是青澀得讓人想要露出姨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