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生靠回木桶,在積滿半身的池水裏說:“驚雪劍。”
元吉驚呼:“這不是甄師姐的佩劍嗎?!”
“那一戰後,劍道至尊意誌消沉,他遠出大漠不在過問世事。後來據傳聞而言,他在大漠以古法製劍,潛心修行,製出的名劍數不勝數,而那柄驚雪劍則一直被他帶在身邊。”了生清洗著布帕,水聲嘩啦啦地響,“他以鑄劍為生,後來開創了萬劍門。當年他的洗劍池被譽為‘劍池’,傳說他一直鑄劍就是為了鑄造出一柄通人性的劍,而其因由便是在那場決戰中,他從女豪俠的劍招裏悟出了人劍合一的感悟。奈何手中劍是凡鐵,而非通慧神劍。那一敗,改變了他的一生,也改變了當世無數劍道豪俠的命運。”
梨花雙臂橫陳在木桶邊沿,她好奇地問:“這又跟劍道豪俠有什麼關係?”
了生眉目裏現出僧人特有的慈和,他說:“劍道至尊為人鑄劍有個古怪的條件,凡是上門求鑄名劍者,當需帶上至親之人,並在劍胎初成時要將親人祭入火爐,其後得劍者還需投身劍池。那劍池淬煉名劍無數,卻因無數投身其中的人皆是六親不認之人,從此生出魔性。凡入池者忘卻七情六欲,喪失記憶,但從中走出者皆為當世江湖強者,也為千百年來的江湖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元吉好奇地問:“那萬劍門豈不是魔道嗎?從劍池中走出的人六親不認且殺人如麻,一聽就是壞人。”
了生感慨點頭,他解釋說:“這是萬劍門為人詬病的緣由,所以從第二任掌教接任萬劍門後,就特地立下規定。凡求劍者入池得劍後,須得在萬劍門中苦役百年,而這些看上去如死人般的劍奴,曾經都是帶著至親上山求劍的江湖客。”
梨花側著臉靠著雙臂,她震驚地喃喃:“能將至親推進火爐的人真是太殘忍了,簡直就是畜生。”
了生看向元吉,眸子微微眯起說:“你記憶全失,我猜江果帶你上萬劍門恐怕不是因為湊個百年盛世的熱鬧這麼簡單。元吉兄弟呀,你好自思量。若是有朝一日你須得投身劍池,興許對你恢複一身修為有幫助,但後果卻太過苦痛。言盡於此,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元吉怔怔地出神,眉宇間的汗珠滾落。
咚。
水波蕩漾,他垂頭望著水波漣漪裏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沉寂的廂房裏,梨花窺視著元吉若有所思,而乞丐景誠則窺視梨花若有所思。
在沉默許久後,屏風忽然被扯開,江果叉著腰看著四人,質問:“都洗半個時辰了,泡澡還是燙皮呢?”
了生嚇地一時找不到布帕遮掩,他雙手捂著胸口喊:“男廂房!女賓勿入!”
江果扯過掛在木架上的布帕,狠狠甩在了生的臉上!
“女賓勿入!”江果指著梨花,“那她在這做什麼?!”
她瞪眼看向元吉,元吉乖順地下潛著身子,頭半埋在熱水裏,水麵咕嚕嚕地冒著泡泡。
梨花大方地直起身,半個身子露在外麵春光乍泄。
她指著了生嚷嚷:“不是他說你房裏沒木桶嗎?我隻好在這邊將就湊合嘍。”
江果大驚之餘忙不迭扯過衣衫蓋在她身上,可堵不住三個蜷縮在木桶裏看的明明白白的三人。
“哇~”
三人瞪直了眼。
了生流著鼻血喘氣,說。
“好白喲。”
……
恣意傲劍行天地,破萬道。
這熟悉的字眼在入眼簾時,甄可笑才驀然驚覺自己已經回到了萬劍門。
從代州禦劍半日不曾停歇,這一路,她都在沉思昨夜了生在廂房說的話。.伍2⓪.С○м҈
元吉修為盡廢,經脈寸斷,能活到現在全憑‘同生共死’的秘法與她共享壽元。但若是投身劍池,全憑運氣也許他能恢複一身修為,但也有可能變作如劍奴那般的行屍走肉。
這場豪賭的代價太過巨大,不禁令她陷入深思。
她在思索間側眸望去,看著元吉在雪地裏刨著雪,捏成球後偷偷砸在乞丐景誠的後腦勺上。
乞丐景誠反應過來罵罵咧咧地也去捏雪球,兩人一來一去扔著雪球,嬉笑打鬧地朝山上跑。
這一幕不禁令江果和梨花發笑,也令沉思的甄可笑眉頭愈發蹙緊。
他現在這麼乖順全是因為失去記憶,如若又變回曾經那個元吉。那個殺人如麻,嗜血殘暴的元吉,這樣的結果是否是好的?
她在沉思裏質問自己,步伐也隨著滿腹的疑問步步走上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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