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齊桓公滅譚,班師回國;天下之人皆責其不義,諸侯遂疏遠齊國。桓公漸生悔改之心,恐齊國因此而衰,遂重用管仲·鮑叔牙·隰朋等人,設五家相連之兵,煮海鹽·設魚市,招天下之商而賈之,齊遂富強。故輕賦稅·薄徭役·振孤寡·撫貧窮,三年之間,齊國大治。
桓公五年,齊·魯再起刀兵,相拒於郈。兩軍列陣,齊管仲將右軍,隰朋將左軍,桓公將中軍,叔牙為輔,當公之右;魯公子聲將上軍,公子元將下軍,莊公將中軍,曹沫為右;皆列陣於廣川之上,甚是壯麗。遂戰,管仲敗魯下軍,魯公子聲敗隰朋,中軍鏖戰,甚是激烈;桓公之車與莊公遇,曹沫注箭射桓公,叔牙以盾遮之;桓公回射曹沫,中禦者,斃命,馬驚,曹沫遂駕車,回走;桓公追至,錯轍,叔牙以劍砍魯中軍之旗,斷,魯師無主,遂亂,大奔。齊師偽退,躡魯師之後,,至幕,魯師造飯,未及食,齊師掩至,魯師不設防,大敗;齊遂食魯軍之食,追亡逐北,日夜不休,兩日後,又破魯師於柯。魯請和,遂盟,設壇兩國之君攜卿大夫至壇下。曹沫曰:“今日之會,為好而來;魯國有製,盟會之上不帶兵刃,請諸君去劍。”眾遂解劍,列於壇下。桓公與莊公執手登壇,眾人畢登;曹沫忽然搶步上前,左臂把桓公之頸,右手出懷中匕首,臨桓公之胸;眾大驚,一時靜默;桓公怒,欲反抗,管仲止之以目。齊大夫欲上,管仲橫臂阻之;曹沫大呼:“眾人不得近前!臣死且不懼,何畏背弑君之名?!”管仲曰:“盟會神聖之地,公萬不可以此相戲,快些放開我家主公。”曹沫愈怒:“以劫君相戲,何人敢笑!我若行此危事,而欲取悅於諸君,誰不雲喪心病狂?!公不如以他言相責。”齊人皆怒,欲劫魯君相報,魯大夫護之;曹沫呼曰:“若君王返所侵我魯國之地,微臣即刻放手,不再相逼。”桓公氣極,以目責莊公,莊公不敢對。管仲曰:“人在矮簷下,怎可不低頭!主公必許之,不然,今日之事實不可收拾!”桓公無奈,遂朗聲曰:“寡人所得魯國之地,今日當全部歸還,若言而無信,神鬼不佑!”曹沫招魯國史官,書之,遂釋桓公。曹沫棄匕首於壇下,就臣位,麵色恬然,如無事人一般。桓公何曾受此等屈辱,怒且羞,欲悔而殺曹沫,呼:“武士何在?”管仲躡桓公之足,替桓公言:“速速擺上宴席,今日好會,不醉不歸。”遂盡興而散。
入夜,桓公招眾大夫,謀於中軍之帳。
桓公曰:“曹沫無禮,劫寡人於壇上,要挾於我,必得魯之地,方才罷手;事畢,麵色不改,如事外之人,無禮以極,著實可恨!寡人欲殺之而泄憤,仲公為何相阻?”管仲曰:“易失而難得者,名也;主公滅譚,實為無禮,名德俱喪。故曹沫行此大逆之事,亦不為恥。”桓公窘:“滅譚一事,寡人至今為憾!”管仲曰:“主公由此而失天下人之心,敢不留意?!今日受要挾而盟,致使前功盡棄,實為可惜,然所得大於所失,為何?主公誌在天下,必先立信!信為立身之本,今受迫而盟,而不背之,其誰不慕主公之信,以此為基,萬世之業可成也!”桓公大悅,起拜:“若公不言,寡人不悟也!”遂退兵。
卻說柯會之上,曹沫劫盟,桓公還魯之地百裏,不食其言;遂揚名於諸侯,眾小國皆欲歸附於齊,桓公喜,有會諸侯之心。
一日早朝,卿大夫畢至;桓公視管仲而語:“寡人信義著於諸侯,今欲招諸侯而盟,立威於天下,如何?”管仲起,拜:“時機未至,主公暫且忍耐。”桓公不悅:“寡人即位數年,勵精圖治,國富兵強,威震天下,至於蠻夷,何為不可?”管仲曰:“自古天下,歸於有德;周不令於諸侯,乃德義衰也。推而及商,如出一轍;紂為無道,棄德背義,其兵威不可謂不強,而周率弱敵強,以少勝多,紂遂斃命,為天下笑。今宗周之力,不能製諸侯,然諸侯奉之,為何?文·武之德義未絕,故立威不如布德也!主公三日滅譚,可謂至強,然自此之後,諸侯相棄,士民不齒;柯會之上,受製於匹夫,而不得脫,不可謂不弱,然信義著於諸侯,小國爭附,無他,歸於德也!主公若招之,必盡至;然大國不來矣!盟於諸小,不如不盟。如今中原諸侯,唯晉·燕與我匹敵;主公之德若及之,或可來。”
隰朋曰:“主公,臣聞山戎侵燕,莊公苦之;若發兵相救,力挫蠻夷,保我華夏,冠帶之國誰不欣慰?!主公乘此時以朝天子之意招之,無不至者,諸侯輕周日久,若皆來朝,天子必大悅,將致霸王之名於主公。此所謂萬世一時也!斷不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