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許遊走到了清景街,站在那座精致闊氣的庭院外。

看著半掩的門扉,許遊揭下麵具,沉默片刻上前輕輕扣門:

“王先生,王夫人。”m.X520xs.Com

那庭院內,王夫人走了出來,一眼見到周璐冰冷的屍體。

她怔在原地,一陣強烈的目眩心悸感升起,跌撞倒在地上“嗚嗚”哭著,哽咽喃喃道:

“她明年二十歲...她才十九歲...她這麼小...”

王夫人掩麵痛哭,啜泣難止,她盼望了一天,千盼萬盼;

盼來的結果卻是她最不敢想的。

清景街上,王先生焦急走了回來,他找了半天,沒能找到周璐的蹤跡,此刻靠近家門,便見到那被許遊橫抱的姑娘;

王先生閉目長歎。

此前,他們夫妻本來都商量好了,明年為周璐說門親事,比較看好的便是王琉璃。

許遊自然也很好,但王夫人憑借直覺知曉,許遊無心婚姻事。

若是說定了周璐、王琉璃的婚事,那麼嫁妝、酒席之類的,都由夫妻二人來;

他們,已經把孤苦伶仃的周璐,當做自家妹妹。

隻是世事無常;

今日一早王夫人就心緒不寧,等到夫妻二人抬頭看見那漫天鬼魂,再看到一頭蛟龍等等超乎想象力的事物後,那種心慌之感變得更強烈。

直至道道藍光勾勒出一個巨大光影,王琉璃那熟悉的模樣,成了光影盤坐虛空,幾句仙音回蕩天地;

隨之一切都煙消雲散。

遠遠看著藍色光雨、魂魄落地,王先生心神空白過後,就焦急出門尋找,王夫人身體使不出半分力氣;

到現在,常常愛笑,體貼又俏皮的藍衣姑娘,已然沒了體溫。

夫妻二人悲從心來。

晚霞鋪滿天,沐浴在霞光中的許遊輕聲道:

“王先生,王夫人,周姑娘與王兄,應當都入了輪回,此生已逝,節哀。”

他對著這對恩愛夫妻作揖一拜,再看了看藍衣姑娘,心道:“周姑娘,願你來生無有苦難。”

許遊默默離開了這座庭院,向著南城行去。

那院落內,王夫人靠在王先生胸口,成了淚人。

洛陽城,卻不止這一戶人家悲哭。

浩劫在陽光下過去,哭聲在夕陽下成片。

人間生離死別處處上演,仿佛是一座城受不住冬的冷,趴伏在山河間瑟瑟發抖,嗚咽出蒼涼寂寥的羌笛;

隨風飄蕩天地。

許遊行於西城積雪,時而便會看到洇染的血腥梅花;

開遍一處處。

或許是雪太冰太寒了罷;

所以梅花晶瑩剔透,刺的人睜不開眼,隻能閉目用同樣晶瑩的淚,緩解剔骨透髓的冷。

許遊走到逼仄街巷的拐角,本欲直行,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而改變方向快速行走。

踏,踏。

腳步停下,許遊最終站在一座破敗屋舍外,低頭看著那個舌頭拚命伸在外麵,但卻仍舊離酒壇有些微距離的屍體。

許遊閉上眼睛,腦海裏有幾個畫麵閃過,須臾睜開眼,忽然想起了鎮長爺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他輕聲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他將老張頭屍體抱起,尋了離此不遠的一處小樹林,這裏麵有好多個小土丘,皆是荒墳,沒有一座是有墓碑的。

枯樹蓋雪,寒鴉隱跡。

許遊取出鐵鍬挖土,將老張頭屍體放入坑內,再掩好泥塵,左右看了看,一掌打裂一棵小樹,用匕首切割樹幹,切成長條木片;

盤坐在雪地上,以毫毛沾染墨汁,在木片上極為認真的寫下幾個字:

‘老張頭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