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瓦罕走廊某處莊園。
薩沙看著遠處天空已經開始緩緩低垂的夕陽拿起了一根雪茄叼在嘴裏點燃。
人到中年都會不自覺的開始回憶起過往,雖然大部分中年男人的過往其實並不值得追憶,但是薩沙的過去相比之下還追憶起來還是比較精彩的。
在他還叫亞曆山大·雷巴爾科的時候,他的身份可不是如今的這種令人作嘔的傭兵,隻為了錢而戰甚至殺人,甚至死了不僅沒人安葬還遭人唾棄的那一種。
那時候的自己一名光榮的蘇聯軍人,不僅有著偉大的紅色相伴,擁有偉大的理想以及和睦的家庭,父母以自己為傲,而他本身更是在阿爾法特種部隊服役。
其實阿爾法並不是一支隸屬軍隊的暴力機關,他們的主要任務大多還是隸屬警察係統,工作是反恐以及維持治安,但是因為他們太好用了,所以他們總是被抽調,再因為冷戰期間有段時間是“蘇攻美守”,那時候強大的紅色帝國甚至在全世界方麵壓製美國,所以阿爾法那段時間執行的主要任務也並不是防爆反恐。
是顛覆政權。
真是不可思議,居然讓一群維護和平的警察去一個地方破壞和平,他們是CIA還是克格勃?
薩沙吐出一口煙,那時候他才剛進阿爾法,腦子轉不過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而戰,隻想著榮譽。
他作惡很多,就連這片土地也是被他們蹂躪過的土地之一,他們完成了對阿明時期的阿富汗首腦斬首,任務進行的很順利,隨後蘇阿戰爭爆發,預想中很快就可以解決,隨後大家繼續享受和平。
然而錯了,也隻有剛剛開始很順利,隨後他們的國家就在這裏摔了個頭破血流,為此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蘇聯到最後也沒有贏。
其實蘇聯勝利與否都無所謂的,贏不贏對於他們這些自詡為紅軍戰士的人真的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在他們踏入異國土地對著別國的人民開槍的一瞬間,他們的信仰破碎了。身為他國的軍人卻到別的國家上肆意散播混亂與死亡,身為無產主義者卻把槍口對準同一階級的手足兄弟。
這是不正義的,不對的。
很多人說大人的世界裏沒有正確對錯,隻有勝利者,其實這話說的並不完全準確,至少這話並不適用於理想主義者,理想主義者是長不大的,他們不信神佛也無所謂所謂的神話,理想主義者渴望的是烏托邦,渴望他們自己親手建立的烏托邦。
信仰的破碎帶來的是靈魂的破碎。
回國後不少兄弟都患上了PTSD,有五六個飲彈自盡了,他們強壯、健康,能救他們的東西有很多,但是他們無法對自己完成救贖,他們到死都無法原諒釀成這一切的自己。
後來蘇聯解體了,休克療法帶來的後果是偌大個蘇聯徹底垮了,那段時間真的是黑暗時期啊,自己的妻子也被那群從古拉格放出來的混蛋們誤傷了,在病床上躺到了今天。
往日高貴的戰士失去了信仰也失去了工作,薩沙在名為俄羅斯的國家裏都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況且自己什麼都不會,殺人和散播混亂從來都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但是自己也隻會這個罷了。
於是他放下了尊嚴與驕傲,改名換姓,甚至把臉都微整了一下,以一個前蘇聯軍人的身份去一個納粹手底下幹活。
在那艘船上飄了十幾年,就是為了借助那艘船來找到“希特勒的寶藏”,結果都是黃粱一夢罷了,他們都已經看到那個島了,結果衝鋒舟被人偷走了,他們隻能站在甲板上看幾個年輕人劃著自己的船消失在了視野盡頭再也沒回來。
那些估計找到了寶藏,但是可能也永遠的留在那裏了。
十幾年最終帶來的結果就是這個?這簡直比自己以前的那段服役時光還要可笑。
薩沙突然明白了,就算那個寶藏存在也不是他可以擁有的,他說到底也隻是一個靠著鮮血與刀槍吃飯的劊子手,“尋寶獵人”這個頭銜也隻是看起來好看罷了,他的本質並沒有變化,以前是為了所謂的榮譽散播血,現在為了錢。
所以哪怕文森特那個老家夥瘋瘋癲癲的讓他們走他們其實走的也並不是不情願,他們也累了,十多年的漂泊生涯讓他們都快以為那片天寒地凍的北冰洋才是他們的家了,他們其實一直有家,現在他們該回家看看了。
但是現實是殘酷的,有些事情不會隨著人的意誌作為轉移,很多事情就算你看開了你還是需要灰頭土臉的麵對它,譬如前妻的住院費以及女兒的學費。
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以及父親,這點薩沙承認,自己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女兒了,她現在長得非常漂亮,是一個合格的大姑娘,那麼自己這個父親能為她做的也從來不多,但是他會盡自己所能。
回國了才知道自己把女兒放在國內寄養的那個家庭居然把自己寄回家的錢全部私吞了,為此自己的女兒必須在上學的時候打兩份工才勉強養活自己的同時還能給她媽媽付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