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絲亮光的,真正意義上的黑暗。陷身其中,脫身不得。
煙染掙紮著想要逃離,雙足卻仿佛被無數水藻裹住了,一層一層一圈一圈纏繞不休,直勒得硬生生刺疼。
永世難逃的劫難。桎梏一般禁錮住飛鳥的自由。
縱使能飛,又向何方去?
煙染昏昏沉沉地睡著。回憶支離破碎成殘影,偶爾拾得半片……
拈枚櫻桃放在唇畔,癡癡望著前方湖水瀲灩。櫻桃甜香彌漫,那人一襲白衣,遠遠而來,風度翩翩俊雅。臨水照影,隻見人身不見麵。見了禮數,彬彬如賓。含情抬眼凝眸,一聲”王爺”釀了融融綿意就待脫口,忽地瞥見他的臉,白慘慘一張纖塵不染的紙,五官何在?……
她陡然失聲:“不!……”
水藻仿佛沒了影兒,脫出疊疊黑暗,暈暈眩眩的還是一片混沌。
我強撐著坐起來,額頭密布細汗,身上一陣陣發冷。歇了歇才恍然是夢魘作祟,大大舒心長出了口氣。揉了揉額頭,睜大了眼瞧著四下新奇景色。觸目皆是深濃淺淡的粉,漫山遍野像開了數不盡的小花,嬌嫩妖嬈。紗帳勾花,圖案精致細膩如同小女兒家紛繁的心思,百看不厭。
正自東張西望,卻見有人聞聲趕來,俏生生一張臉,綁著活潑的馬尾辮,衣服樣式則是自個兒未曾見過的。
然也不覺稀奇,因著自家早已忘了許多,人生等於從頭來過。
白紙一張,幹幹淨淨的,有時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是……”我在記憶裏搜尋著這號人物,然而空空如也的腦袋實在無法給我提供此等信息,於是茫茫然開口,聲音微有些滯澀。
“我?我叫悅瑤,少爺派我來伺候小姐,——”輕快的聲音活潑得像是晴天下燦爛的陽光。
“悅瑤……”我念叨一句,旋即認真道:“記住了。”
悅瑤不由一怔,有些好笑地說:“好啦好啦,去洗漱啦。”語氣像是哄小孩子。
我默默點頭,問清方向後走進洗手間,卻發現……
“那個,這些,要怎麼用?”
悅瑤徹底垮棚了。
“呐,這些衣服都是小姐的,小姐挑一件吧。”悅瑤打開衣櫃,件件精致考究高檔華美,卻盡是我從未見過的式樣。
“你幫我選吧……”我懶懶道。
悅瑤無奈,仔細挑選好久,揀出來一件純白雪紡裙給我換上,又開始梳我的及地長發。
“小姐的頭發真長,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誰的頭發能垂到地上呢。”悅瑤手持一把木梳,一邊梳,一邊豔羨地讚歎。
我瞧了瞧散在地上的烏雲,不由得笑了笑,並不接話,隻道:“昨天,我……”
“小姐還說呢。”嘴快的悅瑤馬上接口,“昨天少爺把小姐送回來,嚇了我一跳,——少爺可從不帶女人回來的。小姐一直昏迷不醒,我服侍小姐沐了浴,又換了身衣服,小姐睡了好久……”
悅瑤唧唧呱呱說了一大堆,我記著的卻隻那句“從不帶女人回來”,刹那間心底一片柔軟。可是——我忽然間想起了什麼,神色霎時緊張起來,連聲問:“那你……有沒有看見一枚香囊?”
“怎麼會?”她搖頭,“現在的人誰還用那個?倒是小姐身上的衣服——嘖嘖,做工真精致,圖案也繁複,好像是……嗯,好像是古代的衣服一樣。難道今年流行複古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