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傾城。
她早已過了不知世事的懵懂少女年紀,卻偏偏生就一雙清澈的眼,纖塵不染,波光瀲灩間盡收一池春水柔情。她微抬手遮蔽陽光,玄墨青絲散亂垂下,間雜著殘葉碎枝枯藤類的汙穢,髒亂不堪,像極了被無情拋棄在牆角的可憐小貓,或是玩舊了的破布娃娃。
這是哪兒?我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
她蹙了眉頭沉思,偏生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前塵舊事盡皆被利刃硬生生剜去了,成了一去不複返的夢,她唯記得她的名字,是那場夢遺留下的一抹淺淡的影兒。
她忽的惶然。仿佛從心底漫出一股冷意,蛇一般吞噬了本應有的熱度。
人來人往,熱熱鬧鬧恰是一番繁榮景象。卻沒有人注意到她,注意到這個髒兮兮的布娃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她孤單單地縮成一團,最是防禦性的姿勢。
真寂寞啊……她喟然一歎。
有檸檬花的芬芳。繚繞在鼻尖的清新舞動著掃去了灰塵。
風揚起,那一片純白的衣角,依稀有陽光的味道……
她抬眸。
是他。瞳孔微添褐色的痕跡,攪合得一方墨硯添上了些許溫暖的意味。白皙的膚色,稍稍沾染了日光的燦金,如玉生發出清涼光輝,柔和之至。嘴角噙了一抹笑意盎然,溫文爾雅。
“初然。”他報上自己的名字。聲音若小溪潺潺汀汀,幹淨純澈。
“蕭煙染。”這是她唯一記得的東西了,思及此,不由輕扯唇瓣勾出了澀意,語調略略低沉。
“煙染。”他輕聲念著,“好美的名字。”
她心中一動,黑暗裏有薔薇花盛放,點亮了孤淒。終於有微光透進來,一盞小小的燈籠便就這般高高掛著。唇畔綻開一朵雍容的花兒。
一笑嫣然。
那一瞬,有炫目的光,仿佛流星璀璨掠過,晃花了人的眼。初然怔怔看著失了神,恍惚間有一位絕世佳人,煢煢孑立於綠水邊,迎著晨曦展開最溫婉的笑靨。
煙染看上去仍舊髒兮兮的,麵容被炭灰抹了似的像隻大花貓,怎麼看都與“絕世佳人”四字聯係不到一起。初然心底微微有些疑惑,他啟了唇,卻不知從何問起,隻好一手淺淺地試探性伸出,彬彬有禮的姿勢。
煙染搭上那隻手,站起來,身形有些顫動,卻被他穩穩扶住了。她貪戀那隻手的溫暖有力,不由得牢牢握緊了,兩頰悄悄飛染緋雲,幸而被灰塵給掩住了瞧不出。她自垂眸不語,忸怩小女兒態勢,初然見了微微一笑,卻忽的道:
“那是——”
他彎腰拾起了,躺在手心裏的是一隻小小的香囊,鴛鴦團錦圖樣,雙飛雙宿恩愛。
驚雷當頭炸響,她隻覺腦中嗡嗡作響,原來,前塵舊夢,隻不過是被封印在了黑暗之處。稍及觸碰,便是痛徹心扉。
——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什麼也沒想起來。支離破碎的殘影在翩然起舞,卻湊不出完整的畫麵來。
她痛的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