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這個兒子一向心思仁厚，當初質疑他當太子，也是怕他太過心慈手軟，如今嚴啟嵐如此許諾，他心裏自然是放心的。
再者說，到了此時此刻，無論嚴啟嵐是真心假意，皇帝都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相信。
隻有相信，才能讓他自己心裏舒坦些，畢竟等他撒手人寰之後，後代子孫要做什麼，他又能如何幹預？
或許是心事已了，心中的擔子一下子落了下來，輕鬆了，皇帝那根緊繃著的神經，也鬆懈了下來，他看著嚴啟嵐，緩慢的露出一個笑臉，隨即，眼睛便閉上了。
再也沒能睜開。
“父皇？父皇？父皇？！”
嚴啟嵐連喊三聲，見到父皇閉上了眼，那一瞬間他不敢相信，甚至猛地搖動著父皇的身體。
然而，皇帝的身體如枯槁殘葉般，被嚴啟嵐搖著，破碎得像是疾風中一片無依無靠的葉，那麼輕，那麼薄。
“父皇——”嚴啟嵐拉著皇帝的手，痛苦的喊道。
“父皇，父皇！”
隻是，無論嚴啟嵐如何喊叫，躺在龍榻上的人，始終安詳的閉著眼睛，再也無法給予嚴啟嵐任何回應了。
嚴啟嵐崩潰了，立刻站起身，對著殿外大喊大叫道：“禦醫，來人！速速喊禦醫來！”
殿外一直有人守著，聽到裏麵的動靜，禦醫連忙進去。
“太子殿下？”禦醫站在旁邊。
“快看看父皇！”嚴啟嵐咆哮道。
禦醫趕緊去到皇帝身邊，見皇帝緊閉著眼睛，仔細檢查了一番，不斷試探皇帝的鼻息和脈搏，最後直接轉身，跪在了嚴啟嵐的麵前。
“回太子殿下，皇上、皇上他已經無力回天了……”禦醫說道，心裏又驚又俱。
這改朝換代的時刻，誰都無法揣度太子的心意，他生怕嚴啟嵐一個暴怒，直接讓人將他拉出去斬了。
還好，嚴啟嵐雖然悲傷過度，卻也不可能性情大變。
嚴啟嵐搖著頭，似乎還在艱難的不願接受。
另一邊，太監總管已經差人將皇後請了過來，當皇後踉踉蹌蹌的趕到時，一見到嚴啟嵐，差點就摔倒了。
“嵐兒，你父皇他——”皇後問道。
“母後，您、您再陪陪父皇吧。”嚴啟嵐不忍心的說道。
皇後跪在龍榻邊上，看著這個男人，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
她腦子裏不受控製的閃過一幕幕畫麵，她還是少女的時候，那年她才十五歲，待字閨中。
然後是她和這個男人成親的畫麵，他掀起她的紅蓋頭，她看見了自己未來的夫君……
原來他們也曾經有過一段非常甜蜜溫馨的時光。
從十五歲起，她嫁給這個男人，到這麼些年來，她守在他的身邊，幫他打理著後宮那些繁瑣的事情，他們之間有很多很多的東西，不止是情愛。
一個人的一生，便就這麼過去了。
這個男人此刻躺在她麵前，不能再對她說話，也不能再對她笑。
她多麼希望這男人能睜開眼，哪怕是看著他和貴妃說說笑笑也好，好歹他人還在呢。
“皇上、皇上！您再看看臣妾啊——”皇後哭喊道，心中翻滾著的情緒，已經不是三言兩語能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