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安遙遙地注視著她,隻見那張臉上半分粉黛都未施。
旁人來到禦前,,若是有了病容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遮掩起來,以免被旁人揪到不經聖上的錯處。
林曼荷卻是反其道而行之,近幾日的憔悴與往日的端莊得體形成鮮明對比,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樣子。
“妾身拜見陛下。”她輕聲道。
皇帝顯然也看見了她臉上的憔悴,本是要開口質問的話生生地在口中轉了語氣,沉吟片刻道,“朕知曉你近日為了婉縈的事很是操心,隻是婉縈如今的病已經治好,付大夫的醫術聞名朝野,你也不必過於憂心。今日朕召你前來……是有一些旁的事要問問你。”
皇帝微微抬手,示意魏忠將那張薄紙遞給林曼荷。
麵色倒看不出太多怒意,隻是眸色微沉,道,“朕想聽聽你的解釋。若是有別的緣由或是被旁人所脅迫,你都可以說出來。”
那張紙被帶到林曼荷麵前,林曼荷隻是輕輕掃過一眼,麵上沒有掙紮也沒有驚慌,更沒有多少辯解的意思。
她垂眸淺笑,倒像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陛下知道了。”
“你何意?”皇帝眉宇之間皺起,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著她瞧著,眸色之中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陛下如今知曉了就好,妾身心中這塊石頭也終於能夠落了地,要不然妾身日夜難安,心頭盡被此事的恐懼所縈繞,也是折磨。”林曼荷跪下,徐徐說道。
皇帝驚疑不定的目光掃過她,試探問道,“你承認了?”
林曼荷再度抬眸,眼中已經積蓄了淚意,輕聲道,“妾身深感抱歉,辜負了陛下的一番信任。”
皇帝默了良久,似乎在給自己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大殿之中龍涎香的水雲煙霧在青龍鼎中緩緩吞吐,苦澀的香氣四溢。
皇帝輕握龍椅之上的龍首,似乎在感受當下場景的真實性。
漫長的沉默過去之後,他艱難地開口問道,“真的是你?”
“是。”林曼荷跪在殿中,俯首一叩。
“為什麼?”皇帝一字一句問道。
“都是妾身的錯,是妾身一時鬼迷心竅,陛下……還是不要再問了。”
皇帝微微皺眉看向她,神色之中很是不解,“雲清縱然平日裏跋扈,卻也從未苛責過你與婉縈。林才人,你何至於此?”
林曼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為了權力,為了富貴。”
“朕不相信你是這種人。”
“妾身就是這種人!”林曼荷淚凝於睫垂眸哽咽道,“是陛下信錯了人,妾身本就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子,從宮外入了宮來,本以為能帶著婉縈過上好日子。誰知……一入宮便衝撞了太子,幸而陛下憐惜,沒有趕我們母女二人出宮去。陛下重恩,妾身一直感念在心。”
“感念在心?”皇帝微微眯眸咀嚼著這幾個字,開口問道,“你便是這樣感念在心的?”
林曼荷輕笑一聲,苦澀說道,“陛下可知,縱使陛下給了天大的恩賜許我們母女住在沉安閣,可這宮中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又有哪幾個人不長著一雙勢力的眼睛趨炎附勢?陛下隻知道讓妾身感念,又可曾知曉妾身與婉縈過的是怎樣的日子?冬日裏內務府隻拿那最低劣的石炭給沉安閣,夏季裏的時令鮮果也多是不新鮮的,闔宮挑剩下的,這樣的苦楚妾身尚能忍受,可是陛下可知,六宮之中的眾人,沒有一個拿正眼瞧過妾身和婉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