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惕地瞧了一眼他,問道,“躲……躲什麼?”

江煜薄唇微勾,唇角笑意意味深長,道,“殿下如今尚小,日後便曉得了。”

沈長安隻覺得身上走過一陣涼意。

怎麼感覺自己像被獵豹盯上的獵物一樣,且這獵豹好似頗有幾分把她養肥的意思……

……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

回到東宮已經時辰尚晚,江煜安置好她便回了大理寺。

寢殿之內燃香清甜,沈長安洗盥過後便早早地爬上了床榻。

臨睡前,案旁燭台明明滅滅,沈長安神思微恍,仍記掛著昨日的事情。

再度睜開眼時,眼前卻是霧蒙蒙一片,看不清也摸不透。

沈長安迷茫中伸出手去探,卻見迷霧如雲團,觸手即散卻又很快凝聚在眼前。

她見四下都是這般情形,心中有些害怕,下意識出聲大喊,“江煜哥哥!”

迷霧猶在,有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響徹在耳際,佛香繚繞的聲音空靈而玄奧。

“是江衍之。”

這聲音仿佛落在山穀之中一般,層層回蕩著,一遍一遍重複在沈長安耳邊。

沈長安無助地蹲下身子,心中空空蕩蕩地疼起來。

記憶支離破碎再接重組,卻始終缺了一塊。

……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人,做過什麼事。

“你殺了他。”

又是玄奧的聲音回蕩在耳畔,沈長安頭痛欲裂,一雙杏眸染上無助的水霧,紅透了,眸光顫抖。

殺了誰……?

“你殺了他。”

那聲音之中似乎飽含失望與痛楚,似是曆經了千般苦楚,卻又勉力風輕雲淡。

但字字驚心,落在沈長安心頭宛若一把尖刀,生生劃開了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沈長安顫抖地捂上耳朵,隻覺得再也聽不得這四個字。

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心口冰涼。

為什麼……

沈長安不明白,而那佛香繚繞的聲音卻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

好像有好多鑽心的場景走過腦海。

她恍惚間看見那灘血跡,隻覺得心口如同被巨石碾過,連呼吸都覺得痛。

最後滑進腦海的,是她自己撕心裂肺的聲音。

那聲音裹雜著千般難過,伴著盛大澎湃的雨幕,絕望得如墜深淵。

字字句句宛若錐心泣血,黃泉千丈都為之顫抖。

“沈長安,你要記住他。”

“你一定要相信他!”

“他是江衍之……”

“記住……他啊!”

沈長安心尖猛地一顫,她倏然一抖,漸漸從夢境之中脫離出來,腦海之中也慢慢歸於寧靜。

隨著什麼人一聲聲的呼喚,沈長安的思緒一點點被拉了回來。

意識漸漸清明,神誌回暖。

熹微的晨光一點點映入眼簾,終於洗去了夢中驚心的血腥。

隻有浸透一身的冷汗告訴她剛剛那場夢,到底有多真實。

那句“你殺了他”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冰鋒三寸,盡是寒意。

她紅著眸子睜開眼睛,下意識去尋周圍的人,直直地對上一雙眸心凝滯的墨瞳。

他眉心輕輕蹙起,微涼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臉上盡是擔憂。

“殿下怎麼了?”江煜的手緩緩捋過她的發頂,問道,“可是做了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