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1 / 2)

容州地處大寧西北,是大寧與羌人聚居地的交界處。百年前曾遭戰火焚燒,滿地屍骸,一路烽火。從此,容州一蹶不振,土地本就不如南方肥沃,近幾年又常有幹旱,屬實不是個繁華之地。

朝臣也是如此想的,就算想查明這樁案子,打壓一下紀家的勢力,長公主也沒必要親自往容州走一趟。況且紀家長年在容州盤桓,關係錯終複雜,外人入內八成是撞得一身灰。

終歸還是女子,隻當看風景罷了。眾人如是想著。

幾日後,車隊迤邐出了京城,浩浩蕩蕩卷起一路塵煙。

中間的馬車外頭掛著鑾鈴,青銅殼上描了祥雲紋,其內的石珠隨駕車人的動作清脆作響。

窗牖上覆著絳色的雲霧綃,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輕探出窗外,放入一簾初春的景色。

顧儀在去往容州的路上。

車內不便點炭火,她披上一身梅花織錦緞鬥篷,側身靠在軟墊上看容州的情報。

容州世家眾多,因今朝高祖南遷,眾世家隨之南下,但本家還是留在了容州。為首的世家大族便是紀家,傳承上百年,朝廷任命的官員也大都與紀家成了姻親,利益與血緣織成的大網,牢不可破地罩著整個容州。

要查清,很難。要徹底毀掉這張網,更難。

本次她資助的佃戶是容州長山縣下屬的兩戶民籍。去年開始,天氣逐漸轉惡,佃民租賃農莊主的土地幾乎顆粒無收,每年的地稅還在農莊主的把控下增長。

交不起稅的,就隻能按勞抵債。故當地農莊主的莊園裏,都是被壓著從早幹到晚的佃民。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賺不到能供一家老小的糧食。

顧儀能在容州待的時間不長,即使她除了農莊主,待她離開後,依舊會有下一個壓迫者在紀家的支持下,繼續壓榨剩餘的佃民。

黃昏的餘暉恰好籠上她緊皺的眉眼,她索性闔眼休息了一會兒,吩咐就近找個地方過夜。順帶喚叫月暗傳了諭令,讓陳謹帶領隨行一半的侍衛,先快馬趕往容州取證。

陳謹有些興奮,雖然前日裏剛被祖父斥責,可他依舊想查明此事的真相。那日佃戶的模樣太過慘烈,是他從未見過的饑饉與狼狽,是史書上讀不到的真實。

夕陽下些許侍衛與陳謹悄然離開,一直在車隊後跟著的暗衛見狀也跟了上去。

岑觀言與侍衛坐在最後的馬車上,顛簸了一路,終於到了休整的驛站。

他剛剛坐下,收拾好行李,便有侍女傳令,長公主召岑觀言前去,有事相商。

臨時休整的驛站不大,也有個小庭院。此刻庭中點起燭燈,疏星參差,清風帶上些許初春的寒意,吹動婆娑樹影,浮光浸在池塘的倒影裏,很是風雅。

庭中人回過頭,眉目在燈下看,愈發帶出一番嫵媚風流。隻是她還披著冬日的厚鬥篷,無端顯得有些脆弱。

那人喚道:“岑卿,坐下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