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房子前邊卻一天天的挖下去一個‘坑’。黴蛋家蓋房子,與別人家不一樣。別人家大開工前就準備好了蓋房子用的土,黴蛋是個病秧子,沒能力準備好土,隻好就地取材了。黴蛋家蓋房子,與別人家還有不一樣的,盡管都是新房,已經沒有人蓋他這種‘新房’了。別人家蓋的大多是‘磚混結構’,最起碼也是‘磚木結構’,已經沒人蓋‘土木結構’的啦。黴蛋家能蓋土木結構的房子,也是很不容易的。蓋房子用土量很大,特別是蓋這種‘土木結構’的,用土量就更大。房子前邊已經挖下去又大、又深的一個坑。還在繼續加深。要特別說明的是,這個‘坑’似乎是一個人挖下去的,撩上來那麼多土,供蓋房用,勞動強度要多大?這個人是個女的。她為了她的孩子有房子住,就是再苦,她也願意受。她就是黴蛋的妻子‘張隨’。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和黑娃擔起水桶,去挑水,上工前要挑滿三大缸水。白天,她撩一天土,到晚上,她是最後一個離夥房,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土窯,臉都顧不得擦一把,一頭倒在地鋪上,就‘著’了。說不定她在回窯的路上已經‘著’了。黴蛋看著妻子滿臉的‘汗花’,心痛的流下了淚。拉過被子,輕輕地給她蓋好。
曆時二十多天,近一個月的辛苦,所蓋的房子,總算上瓦了。是不是房子蓋成了?沒有,離‘成’還遠著哪。隻是蓋成了一個框架,門窗還沒有‘芯’,裏外還要上大泥與扣灰,就屋裏屋外的‘深坑’,不得好多好多的土墊嗎?可他們隻得停工。錢沒有了,糧也沒有了。
第三十五回
貧困激發出,黴蛋藝術天才;手藝維持了,一家一日三餐。
停工的那天,養母隻給了黴蛋不到三十斤苞穀麵,天哪!這一家五口能吃幾天?就在黴蛋一籌莫展的時候,姐夫張五孩,姐姐李雙喜來了。姐夫把三十元錢放到黴蛋手裏的時候,黴蛋狠狠地咬了自己的手一口,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姐姐說:“這是你姐夫賣了一棵秋樹,知道你過不去,你先用這錢買些苞穀(玉米),一家子先湊和著,咱們再想辦法。當時我就給隨說了,生點心眼,不要把糧食全拿過去,你們不聽,以為是給自己蓋房子,就傾其所有,別人不知道,你們也不知道你們的媽是個什麼樣子?這不,她才不管你們的死活。”姐夫說:“好啦,不說那些啦,這得好好想想辦法,這點錢,你們能吃幾天?吃完怎麼辦?挨挨餓大人還能頂一頂,可孩子還小,他們怎麼‘頂’?”。“哎!進財,你一定能行-------”
“什麼呀,我什麼就能行?”
“你別急,先聽我說,前幾天,在縣裏集市上,(縣裏:原‘太平縣、人民公社所在地,現汾城鎮。)看見有人賣用彩色塑料帶編結的鑰匙練上的花,兩三毛錢一個雖然錢不多,我看還是有人買。你一定能編結出來。”
“姐,你別逗了,什麼樣我都沒見過,我咋就能編結出來呢?”
“有,有樣子,利元書包帶上不就栓著一個嗎,等放學回來我就拿過來。”。(利元,李雙喜與張五孩的次子)
黴蛋拿到‘鑰匙花’一看,感到也沒什麼。下午就到供銷社買了點材料,回來就開始編結
。黴蛋不但編結的與那個樣子一膜一樣,還舉一反三,編出了別的花樣。買回的材料不多,可那玩意挺能出活的,一下子就編了六七十個,湊的也巧,第二天汾城鎮七天一輪的集也到了。
汾城鎮,南北一條大街,中段有座大鼓樓,也是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黴蛋就站在鼓樓邊上,手中揮舞著鑰匙花,不停的喊著:“鑰匙花,鑰匙花,賣鑰匙花囉,多好看漂亮的鑰匙花呀!”。黴蛋胳臂也累了嗓子也幹了,肚子也咕隆咕隆了,顯然已經過了上午了,一數手裏的鑰匙花,還好,一半出去了。自己還要到糧食市去買高粱,鑰匙花是不能賣了,總不能又帶回去,-----對!躉了。(批發)旁邊就有個老頭,擺個小百貨攤,好,就他啦。“大伯,跟您商量件事----。”
“你是想把你剩下的花子躉給我吧?”
“大伯您真聰明。。。”
“行了,好聽的就別說了,說吧,怎麼躉?”
“大伯好爽快,我也還您老一個幹脆,您就甭還價啦,一毛五分錢,怎麼樣?”
“行,數吧。”。鑰匙花順利的躉了出去,黴蛋數了數錢,十五六塊,心裏那個美啊,沒法說。這是他第一次憑自己的手藝賺得的‘錢’,買回高粱,一家子也能吃幾頓。黴蛋跑到糧食市,買了不到四十塊錢的高粱,還買了不到十塊錢的鑰匙花材料。
黴蛋一下子就編結了二百來個鑰匙花,好容易等到逢集,哼!去不成了。天公不做美,下雨了。隻好等下一集了。
一到集上,黴蛋傻了眼了。上一集,黴蛋隻看到了兩三個賣鑰匙花的,而今天,至少超過十個。因為他看到情況不對,就一毛一個躉出去了。黴蛋是買回了高粱。高粱是賣回來了,就是太少。要是象這樣,一家人還得餓肚子。
前兩天還很開朗的黴蛋,這兩天晴天轉多雲了。心細的姐姐李雙喜看出了問題。“進財,是不是鑰匙花不好賣犯愁啊?”
“是啊,姐,你說這該怎麼辦呢?”
“我到還有個主意,你可能還能行。”說著,李雙喜轉臉回了窯裏。黴蛋納了悶。有主意你說,幹嗎又回去了呢?好一陣子才出來。“哎啊找到了找到了,進財,你看看這個。”交給黴蛋一個東西。原來是個‘月餅模子’。“姐,這幹什麼?做月餅你也得有麵,我連高粱麵都沒得吃,還能吃得起白麵月餅?”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長的都是‘吃眼’,你怎麼就不長點‘心眼呢?這東西你做的了嗎?”
“做它幹什麼,又不能吃。”
“吃!還吃!隻要你能做得了,你就有得‘吃’。說不定連白麵也有得吃。哎,你別說你做不了,我知道你會刻名章。”
“是啊,我是會刻名章,我們隊裏,不能說家家的名章都是我刻的,起碼十有七八家的名章都是我刻的。我還刻過主席頭象哪,很多人都還爭著往自己的白背心上印主席頭象哪。真的,姐,我告訴你,這東西我做得了,隻是沒材料。”
“要什麼材料?”
“這是果子木的,必須用果子木板。”
“好,我有一個禿梨木的老案板,早就不用了,做個三四十個沒問題。”
“哎姐,你還沒告訴我幹嗎要刻月餅模子?它真能當飯吃?”
“能,真能當飯吃。我隻有這一個模子,每年八月十五不到,這月餅模子就忙起來了,八月十五不過,它是回不了家的。咱們這,家家戶戶每年要烤多少月餅?它不得拿模子做出來嗎?現在又沒有買月餅模子的,年年用的都是老模子,問題是沒人會做,會刻。你隻要能做成,肯定能賣出去。”
“賣出去,賣出去,到底怎麼賣才算‘賣出去’,象鑰匙花,三毛兩毛是個賣一毛五分也是個賣,一個月餅模子,能賣多少錢?”
“是啊,這是個問題。象我這個單個的,賣個四五塊錢,應該沒問題吧。要是雙連的,賣不到十塊,七八塊也好賣的。材料大了刻大點,多要個一兩塊就差不多。”。黴蛋心裏明白,不會再又任何出路,所以,說幹就幹。又鋸又刨又挖坑,自己做刀具。還行,自己最了解自己,說自己做得了,還真的‘做得了’。一塊不怎麼大的禿梨木案板,大小不等那真做了近三十個。到了集上,還真應了老姐的話,不但是‘肯定能賣出去’,而且是形成了‘搶購’。這樣一來,一家人的生活問題不但解決了,而且是不再吃‘高粱’啦。吃高粱‘火’太大,拉的‘紅屎’都是一塊一塊的。
第三十六回:為日月緊奔忙,鋸、刨、鑿、刻;
霸住房幹戈起,罵、打、砸、搶。
黴蛋從集上回來,一位熟人對他說:“哎!你怎麼沒去收拾房子,你父母已經收拾兩天啦。”黴蛋急忙到新房一看,發現新房東邊屋內地平基本已墊平,隔間的牆跟也做成了。但是,牆跟做的地方不對頭,是做在緊靠西邊屋門。這樣一來,就不是三間房兩進門各一間半,而是東邊兩間是一大間,是住房。西邊一間是一小間,是灶房。擺明了就是沒有黴蛋五口人的‘容身之處’。這是不行的,絕對不行!月餅模子可以不刻,住房不能不爭。
第二天,黴蛋借了一輛人力車,沿路揀半拉磚頭拉到新房,就遭到養母劈頭蓋臉的惡罵:“賊挨刀的!賊畜牲!這有你什麼?要糧你沒糧,要錢你沒錢,你憑什麼來這收拾房子?你給我滾!”這時,黴蛋養父的一位好友屈應元來到黴蛋跟前說:“進財,你們先回去,你看,要是這樣,你也幹不成,他也幹不成,今天晚上我過你那去,把收拾房子的事兒說好,你們一家心平氣和的收拾,團結高興的居住,你們看好不好?”既然有人出來和事說話,沒道理不給人家麵子。黴蛋隻好‘車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