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日語,亦叫日語方言。
這是當前這對外交密文破譯工作的核心難題,替換碼加密機製雖然複雜,但有跡可循,采用頻率分析攻擊即可,但現階段的情況是——這個日語方言很難搞。
華羅庚是懂日語的,不僅懂,且精通,他在劍橋大學期間自學德法俄日多門外語,但他學的是日本官方日語,對於這種日語方言很難處理。
替換碼和語言碼是當前密碼學的主要加密法之一,語言碼基於且高於替換碼,即便替換碼被破譯,無法理解的語言,本身也屬於一種加密,讓身為第三方的破譯者很難知道密文真實內容。
替換密由單字母替換和多字母替換構成,分為明文和密文構成。
單字母替換加密原理為——明文每一個字符對應密文另外一個字符,接收者對密文做反向替換就可以恢複明文。
多字母替換加密原理為套娃,明文對應密文1,密文1字符對應密文2,密文2對應密文3……直到受限於密碼最終時效性的密文n。
“除了要解決方言日語之外,采用頻率攻擊的話,我還需要人手,可惜,算學係那些學生不堪用。”華羅庚抽了一口煙,吐出白色煙霧,眉宇緊皺,仔細思索,對於頻率分析攻擊法,身為數學家的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甚至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頻率分析攻擊法。
每一名數學家,本質上都是一名密碼破譯專家。
根據特務處給出的信息,當前日本外交和軍隊采用的這套密碼體係名為紅密,是由最初的綠密體係升級而來,想要破解眼前這堆外交密文,甚至是整套紅密體係,必須解決兩個問題——
第一,了解這種日語方言的本身意思。
第二,人手。
想到這裏,華羅庚站了起來,走向房門。
“吱!”房門輕輕打開。
“先生,怎麼樣?”立於門外的張自忠,麵露期待之色。
旁邊站著兩個人,一個中年,一個青年,身上穿著西裝,目光同樣投向華羅庚。
“紅密體係采用的是語言碼為日語方言,我不知道這是日本哪個地方的方言,你們必須找到,可以從熱門日語方言入手,例如京都、東京,北海道,大阪等地區,北平城和駐屯軍日方人員籍貫大多來自上述地區,但很難。”
華羅庚朝著張自忠和兩名隸屬特務處的男人點了點頭,說道。
“謝謝,多謝您,華教授,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我們不怕難,就怕沒有方向。”聽到華羅庚這番話,為首的中年男人愣了一下,滿臉激動,第一次領悟到來自數學家的力量。
困難?
他們不怕。
他們怕的是沒有方向。
紅密體係破譯工作已經困擾了整個特務處數月之久,他們幾乎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但依舊毫無收獲。
對於這種采用最新加密機製的密碼體係完全不懂,特務處隻知道這套密碼體係叫紅密,用的是替換碼和語言碼,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方向性收獲。
對於潛藏於暗處的情報部門而言,缺乏密文破譯方向,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今天找到華羅庚,沒想到一個上午時間,就給出了方向性意見。
這讓中年男人極為激動,激動之餘,也感受到一股來自於智商上的……壓製。
華羅庚搖了搖頭:“先別道謝,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我需要人手,接下來的頻率分析攻擊工作量極大,光靠我自己,至少需要3個月以上,從密文時效性上講,這是一種失敗的破譯。”
密文時效性極為關鍵,除非動輒時間跨度數月,乃至數年以上的戰役或戰略級層次的高級軍事情報,一般而言,日軍部隊調動和外交交流之類的信息,時效性基本在三天到幾個小時不到。
如果破解一條日本駐屯軍調動一支聯隊前往天津的情報,需要三個月以上……
還不如不破解。
三個月,都夠這支聯隊去打到太原了。
“華教授,您需要什麼人手,請說。”中年男人一聽,立馬來了精神,他們部門什麼都缺,但最不缺人。
“我的要求不高,接受過係統性高等數學和密碼學教育的人,最少十個,當然,多多益善。”華羅庚目光注視中年男人,說道。
十個接受過高等數學和密碼學教育,華羅庚能在一個月內完成破譯工作。
兵在精不在多……
好吧,要不是國內這種人才太過稀少,華羅庚都準備要100個,甚至1000個,在劍橋大學他聽師父哈代說過,像密碼破譯工作,人越多破譯效率越高,時間越短。
寂靜。
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
張自忠一聽,當時便搖了搖頭,信誓旦旦的中年男人麵色一僵,一旁的青年男子嘴角微微抽搐。
這叫要求不高?
“華教授,我們……沒有這種人才,一個都沒有。”中年男人搖了搖頭,如實說道,人才濟濟的特務處,精通殺人放火槍法者多如過江之鯽,但接受過係統性高等數學和密碼學教育的者,為零。
真的一個都沒有。
“沒叫你們部門給,我的意思是,你們去找其他大學的數學係教授,比如北大南開,甚至國立中央大學,湊夠十個數學尖端人才,建立一個專門的密碼破解組。”華羅庚歎了一口氣,他的話這麼簡單,這些人蠢得跟大學生一樣。
“華教授,您有所不知,國內很多大學教授看不起我們部門,還有一些教授不願為國效力,不願自己的學識應用於戰爭,不,是……像我們這種生活在陰暗角落裏的人。”中年男人麵容露出一絲無奈。
“您,是第一位肯答應幫我們的教授。”
不願為國效力,這是一部分大學教授的想法,陣營不同,態度不同。
不願自己的學識應用於戰爭,這是相當數量的大學教授信念。
“一群自詡清高和了不起的迂腐之輩!”華羅庚聽聞,陷入沉默,想著想著,忍不住罵了一聲。
不願自身學識應用於戰爭?
這可不是別人戰爭,而是自己國家生死存亡的戰爭!
華羅庚愛好和平,但絕非和平主義者,他素來報以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的立場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