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怎麼舍得讓她疼,讓她痛,隻是雲深竟然逃跑後,真的把孩子做掉了,這讓他,一時緩不過神來,她讓他太過於失望。
他的手都在發疼,知道她肯定是疼極了,想要伸手去扶她,卻怎麼也伸不出手,這些年,雲深的偏執和冷漠已經深入骨子,瘋狂得,讓他怨恨不已。
雲深終於是在紀柏然憤怒的話語中扶著牆慢慢地站了起來,腳步踉蹌,卻倔強地站著,慢慢地轉過身來,伸出手指輕輕地擦拭掉自己嘴角的鮮血,看著指尖上那一抹鮮紅,失聲地冷笑,嘲弄。
看,不管過去多少年,紀柏然還是這樣,惡毒,而且狠烈。在人前,對她冷淡而且不解風情,在人後,總是把對她的憤怒和失望,張揚在言語和行動中,一點一點地,把她的麵具撕扯掉。
偏要讓她露出皮肉下那肮髒的,和鮮血淋漓的心,他才感到痛快。
雲深和紀柏然,就是兩個極端的人,在一起,就像是兩個互相推擠的磁極,硬是要靠近,隻能傷害著磨合,一鬆開,還是會越走越遠。
“紀柏然,總有一天,會有人刺傷你冰冷的心,讓你鮮血淋漓,你卻喊不出痛,到時候,我一定會舉杯欣然。”雲深冷傲地仰著臉,一字一句,陰狠惡毒地吐出詛咒的話語。
她癲狂地笑,丹鳳眼稍微低上挑,在暗光裏努力地撐著眼皮不讓自己掉眼淚,紀柏然的這一巴掌,打得她頭暈目眩,但是,卻沒有什麼,比心裏,來得更痛。
“到那個時候,你也許就能明白,我這副惡毒的心腸,究竟是誰給的。”她扶著牆轉身,不願意再在這裏停留上多一秒鍾,隻要多一秒,都會被那蝕骨的恨意,啄食掉那已經千瘡百孔的心。
雲深說這話的時候,還是保持著一貫涼薄的冷淡,聲音輕巧而且沙啞,略微地勾起唇角嘲諷,不歇斯底裏,不苦大仇深,冷漠得,讓人無從反駁。
她才剛剛劃開腳步,男人陰鷙的話語就如影隨形上來,緊緊地纏繞在她的心肺上。
“雲深,當你對君知蕭投懷送抱的時候,可曾會想起那個鮮血淋淋的孩子?”
他紀柏然就是有這麼冷硬惡毒的心腸,不把她逼到痛苦,他都不願意罷休。
她背對著他,迎著黑暗,努力地撐著眼簾,不讓自己眨眼,那眼淚,幾乎要流出來了,她最是明白,最廉價的,就是眼淚。
“感謝這麼多年的時光,換掉了我的心髒,給了我一副鐵石心腸,不勞你費心,我很快樂。”
她就是有意讓他憤怒,讓他知道,這些年,她到底是多恨他紀柏然,恨到,幾乎不願意想起關於他的一切一切。
男人仿佛是被她激怒,伸出手拽住她的胳臂,逼著她不斷地往後退,退到了落地窗前,身後就是庭院,那路燈的光影明滅間,她似乎都能看見紀柏然那額頭上的青筋,在微微地跳動。
男人的偉岸的身體形成一麵牆,厚實卻冰冷地壓上來,她被他的陰影籠罩著,似乎連呼吸,都不能暢快。
雲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盛怒的紀柏然,前些年,他是紀家不可一世的大少爺,雖然霸道得像小霸王,脾氣不太好,但是,從來沒有這麼陰沉過,也沒有這麼盛氣淩人。
男人緊緊地攫住她的下頜,手指摩擦著她的皮膚,慢慢地來回,眯著那雙絕世的桃花眼,狹長的眼睛裏,散發著嚴寒的危險,這樣直勾勾地看著雲深的時候,她的脊背,都在冒著冷氣。
心中有一個很急切的念頭,對,她要逃,逃離這個男人越遠越好,這個男人讓她感到危險,他就如同一個極好的獵手,把她當成了勢在必得的獵物,肆意地,玩弄在股掌之中。
而她,卻沒有一點反抗的力氣,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伸出手中的利箭,對著她的喉嚨,一箭穿喉。
“雲深,你不該這樣激怒我的,既然你當初把孩子打掉了,就應該逃得遠遠的,不要讓我找到,當初你逃跑的時候,就應該逃一輩子的,既然回來了,雲深,你怪不得我。”他仿佛在和她說話,卻又仿佛在自己自言自語,喃喃輕語之中,雲深看見男人的瞳孔迅速地擴大,那如狼一般的掠奪意味濃重,逐漸地漫過他的眼眸,向著他的心蔓延。
那過往的畫麵浮光掠影般漫過她的眉目,過往的畫麵裏,男人知道她懷孕之後,高興得跳起來,抱著她在原地不斷地旋轉,興奮得抱著她用力地親吻。
然後畫麵突然轉換,她孑然一身不斷地後退,然後漫無邊際地逃跑,天涯海角都一去不回,那個男人最後定格在她腦海裏的姿態是,她站在威尼斯長街廣場上巨大的噴泉邊,那水簾剛好落下,她就看見男人叉腰站在噴泉那邊,神色焦躁,發絲淩亂地蕩在額頭前,那雙桃花眼,盛滿了淋淋的波光,薄唇微抿,神色淒惶,惶恐不安。
那是在她失蹤後的第三天,這個男人滿世界地找她,因為她懷著他的孩子,離開了他。
那個時候看見他這般頹廢的神色,她的心裏,竟是扭曲地痛快。
也許是天意,紀柏然轉身望向她這邊的時候,那噴泉恰好噴起了水霧,厚重的水簾阻擋了他的視線,她順著拿巨大的水簾慢慢地走。